
「我們甚至不准她們使用屋裡的廁所⋯⋯」
文/口羊
我眼前還是那幕,小女娃因為我挨了打。我看見她聽著李佛太太說我髒,說我帶病。……我想大叫,大聲叫到小女娃都聽得見,髒並不分顏色,帶病的也不是黑人。我想阻止那一刻的到來──每個白人娃兒生命中遲早面對的一刻──就在那一刻,他們開始認定,黑人原來比白人低劣。
──愛比琳,《姊妹》
請想像一下。
打從襁褓開始,你就被一位溫柔的女性一手帶大。總能一眼看穿你的需要,對你的哭鬧不厭其煩,對你高舉的雙臂總熱情回應。她矯健俐落,錦囊中有用不完的魔法,專門對付源源不絕滾滾而來的家事雜務。不論廚藝是否高超,她總是能讓廚房充滿你最熟悉、最懷念的味道。或許是炸雞,也或許是香甜的焦糖烤蛋糕。反正她絕對不會讓你餓肚子。在你徬徨無助時,她會緊緊握住你的手,拇指深深掐進你的掌心中堅定的告訴你,管其他人怎麼說,你可以相信自己。她的臂彎,幾乎就等同於家的存在。
而有一天你卻發現,你不可以和她在同一張桌子上用餐,不能共用同一間廁所,不能在同一間醫院看病,不能……。被提醒不能逾越的界線一長串,只因為你跟她的膚色不同,就這麼簡單。你或許覺得困惑不解,但大家一直都是這麼做的。你,有勇氣挑戰這一切嗎?
這正是《姊妹》一書中,所描寫1960年代美國南方的生活風景。這個年代也正是非裔美人民權運動進行如火如荼之時。當年馬丁‧路德‧金恩博士那場著名的演講《I Have a Dream》,或許在你我小的時候,都曾在課堂、與課外讀物上看過。懇切激昂的陳述,讓即使不是在美國社會中生活的我們, 好像也能體會到黑人長久以來受到的歧視壓迫與對自由平等的渴望。說到種族議題或種族歧視,總是與人比較嚴肅的距離感,但意外的是,《姊妹》這本以此題材為主題的小說,讀來卻格外的溫暖動人。
事實上,這是一個由3個女人──兩個黑人和一個白人──所共同完成的故事。
從小由黑人幫傭康絲坦汀帶大、夢想成為作家的白人女孩史基特,在完成大學學業返家後,卻發現有著深厚情誼的康絲坦汀不知去向。遍尋不著昔日好友,又苦於找不到理想工作的史基特,被母親逼著找對象以了卻女人畢生歸宿之時,待人刻薄寡恩卻掌握最多社交資源的姊妹聯誼會好友希莉正想推動一個衛生計畫──禁止黑人幫傭使用白人雇主屋內的廁所,雇主應在屋外幫幫傭另蓋專用廁所,以避免被病菌傳染。
對黑人幫傭一直十分友善的史基特對此非常不滿,決心秘密進行一項大膽又危險的匿名採訪計畫:採訪周遭白太太們家中黑傭的工作甘苦談,並將它們出版成書。
史基特這麼說:
「她們帶大白人小孩,二十年後,這些孩子卻成了她們的雇主。很諷刺不是嗎,我們愛她們、她們也愛我們,然而……」我吞口口水,聲音微微顫抖。「我們甚至不准她們使用屋裡的廁所。」……白人怎麼想,眾所皆知。那些被歌頌美化的黑人嬤嬤典型,為白人家庭奉獻必生心力。在《飄》裡頭描述得夠清楚的了。可從來沒人問過嬤嬤心裡怎麼想。
「我怎麼知道她們說出的是事實?」「我們怎麼知道這位白小姐是真心的,還是會反過來咬我們一口呢?」從最初的疑懼,到突破信任的關卡,史基特最終說服另一位好友李佛太太的黑傭愛比琳與被希莉栽贓趕走的黑傭米妮,突破心防說出自己的故事。隨著密西西比一帶的白人階層對於黑人的排擠益發擴大,不時有傷害事件發生,越來越多的黑傭也透過愛比琳與米妮的協助,下定決心不再沉默。穿梭在白太太們頻繁虛偽的社交活動、諷刺的救助非洲兒童募款餐會之間,第一本採訪黑傭工作的實錄逐漸成形。令人意外的是,儘管受訪的黑傭遭受不平等對待的狀況非常普遍,卻也有許多讓黑傭打從心底感到溫暖感謝的例子。只是,隨著民權運動的升溫,參與計畫的人們處境益加危險,到底這本書能不能順利出版,不會敗露呢?
這是一本觸動心弦,讀了會讓你想哭,也會讓你打從心底微笑的故事。也許如今世界對於不同種族、不同群體、不同想法的人們似乎依然不夠友善,但我們都希望付出愛,也被愛。需要的不是同情憐憫,而是每個人都多點體貼,多點感同身受
我們只是兩個人,我倆之間並沒有那麼多不同。遠遠不如我們想像中的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