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讀者舉手】《美女與野獸》的階級衝撞恐怖版──我讀符傲思的《蝴蝶春夢》

文/Miffy

符傲思的《蝴蝶春夢》講的是一個美女與野獸的故事,可惜野獸最後並沒有變成王子,她和他沒也有從此過著幸福快樂的日子。美女米蘭達和野獸卡力班代表社會不同的階級,他們的教育知識和文化背景大相逕庭,充滿隔閡和衝突。米蘭達鄙夷卡力班的粗俗不文,卡力班妒忌米蘭達的教養和身份,他們彼此無法溝通、不能理解,既無法相處更不可能相愛,最後只能以悲劇收場。

男主角佛瑞德‧克雷格是一個小職員,沒有高貴的出身讓他十分自卑,羞於和人相處,唯一的嗜好就是收集蝴蝶標本。他偷偷迷戀一個藝術學校的學生米蘭達,他覺得米蘭達就像一隻他渴望擁有的稀世蝴蝶,但米蘭達出色的外表和良好的身世,使他不敢高攀或妄想自己能受到青睞。直到有一天,他意外贏得一筆彩金,一夕致富讓他被金錢的力量腐蝕,他以為金錢可以打破他和米蘭達之間的藩籬、可以彌補一切不足,讓米蘭達愛上他。佛瑞德決定綁架她,把她當成標本收藏,他認為只有這樣做,才有機會接近米蘭達,和她相識相愛。

佛瑞德告訴米蘭達,自稱名叫斐迪南,因為他希望米蘭達把他當成一個優雅的王子。但米蘭達叫他卡力班,因為比起一個王子,佛瑞德更像一頭未經教化的野獸,用暴力逼她屈服,使她失去自由。米蘭達瞧不起佛瑞德,她覺得他不懂美,不懂藝術,無法欣賞音樂和文學。她痛恨佛瑞德收集蝴蝶,認為這是一種殘忍的屠殺,她也討厭佛瑞德攝影,因為那些照片就和他的標本,都是死的,不能捕捉生命的美和活力,不是一種創造。

被囚禁的過程中,米蘭達三番兩次想逃跑和反抗,甚至想藉著教導佛瑞德藝術和美來感化他,希望他能明白,所謂的愛並不是一種控制和束縛。但佛瑞德根本聽不進去,他對什麼藝術什麼文化都不在乎,也不感興趣。他不喜歡米蘭達高高在上的態度,更不能忍受她想逃跑的意圖,他希望她能乖乖聽令行事,服從他的意願。他把米蘭達當成一樣物品,不能想像她有自己的情緒和思想,他有權力完全掌控她,不能給她自主權。當米蘭達試圖色誘佛瑞德,佛瑞德開始厭惡、甚至憎恨米蘭達,不僅是因她不再純潔,更因佛瑞德覺得自己失去主控權,加上米蘭達發現佛瑞德在性事上的障礙,讓本來就在米蘭達面前抬不起頭來的佛瑞德,更感到羞辱、覺得自己不是個男人。

佛瑞德和米蘭達最終還是沒有辦法使對方了解自己,或者改變對方,再多對話也解不開溝通的死局。雖然佛瑞德強迫米蘭達留在身邊,卻無法強迫她愛上自己,他不明白的是,讓他接觸不到米蘭達的不是物理距離,而是心靈和思想上的差距。佛瑞德認為自己愛著米蘭達,但這種「愛情」對米蘭達沒有任何好處,況且那其實是一種心理上的病,一種控制欲,一種權力的展現,不是愛情。佛瑞德愛的是一種自以為美的假象,當這個假象變成活生生的真實,他反而接受不了。

我同情米蘭達,也佩服她能在這種遭遇下自我反省、思考生命、思考愛。她沒有因被囚禁就忘了自己是誰,或失去了自我。身體上的不自由反而讓米蘭達解放心靈,從舊我破繭而出得到新生──從這個層面來看,她真的是一隻蝴蝶,可惜不能展翅高飛,可恨佛瑞德無法理解這真正的美。《蝴蝶春夢》描述的那種不被理解的孤寂令人感到無力,用暴力征服他人的慾望令人感到恐懼。他們是被社會階級及生長環境形塑而成特定模樣的美女與野獸,被固有的思考模式牽制,所以佛瑞德沒辦法想出另一種愛米蘭達的方法,另一種和不同階級人和解的方式,而可憐的米蘭達於是成為社會階級衝突的犧牲者,和受困思想下的代罪羔羊。

Photo from Flickr CC by Katherine Dix