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人們只會微笑、沒有眼淚與憤怒,世界從此開始失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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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人們只有療癒,沒有眼淚與憤怒,世界從此開始失控?

文/威爾.佛格森

「時代前鋒報」三版一條小小的報導,揭開世界末日的序幕。

這條電訊當天很晚才傳到各報,很多家報社因此懶得刊登。「時代前鋒報」把它當成次要新聞處理,塞在廣告和社論之間,其實是在填左下角的版面。讀者一不小心,就會漏看。它的標題是這麼下的:「煙草公司銷售量意外滑落。」

光就這條消息本身而言,它只不過是我們隨便翻翻、看看有何趣事才會瞄到的那一類新聞報導。可是艾德溫讀完它以後,卻覺得頭暈眼花,好像有人陡地在他的腦門上,重重打了一記。

艾德溫一直在等待凶兆出現,預示將降臨世間的噩運。他已經等了幾個星期,自從梅頭一回不經意地提起一件事,他便一直在等。就在《山上的課程》出貨後不久,梅隨口講到:「邦恩諾博連鎖書店打了電話來,和索利的書有關。」

「呃,」當時他滿嘴都是天然醱酵焙果,等他好不容易把東西(焙果和這件消息)吞下去以後,立刻嚷道:「想都別想!那麼快就要退書?我們才不收咧,我們大約一星期以前才出貨的,按照協議──」

「不是退書,」梅說:「是要訂書,要加訂。」

「這麼快?」艾德溫這會兒可驚訝了,「他們不是已經拿了八百本?」

「他們要加訂三萬五千本,我們卻只有幾百本的庫存,因此我們正加緊努力,趕印第二刷。」

「一定是打字錯誤!他們是不是用傳真訂貨?他們的意思一定是指三千五百本。」

梅靠得更近,聲音變得非常冷靜,而且非常、非常嚴肅:「我回了電話,為了確認起見,問了三次。他們是要三萬五千本沒錯,說訂書的顧客差不多有一萬兩千人之多。他們還叫我們做好準備。他們後續還會加訂。艾德溫,事情不大對勁。」

到了當週週末,這本書躍登為本地暢銷排行榜榜首;次週週末,登上全國榜冠軍寶座。

事實上,銷售量當月就超過十萬本,而且並未有趨緩的跡象。這本書高踞暢銷榜榜首,一週一週復一週,停在那裡不動。艾德溫就是在這時,開始覺得心裡毛毛的。

「事情不對。」他坐在歐康諾幽黯的角落裡,輕聲對梅說:「就是不大對。」

「你說的是什麼話呀?艾德溫,高興一點嘛!你那本石破天驚的自助書,可是本年度的《麥迪遜之橋》喔!小伙子,及時行樂吧,好景不長,總有結束的一天,那時你又得從雲端回到地面。」

「要是它不結束呢?」艾德溫說,聲音當中流露非理性的恐慌:「要是好景常在,永遠、永遠也不結束;就像某種地獄來的金頂電池兔寶寶,永遠活蹦亂跳,怎麼辦?」

梅往後一靠,面有憂色地瞧著艾德溫,噘著嘴唇,緩緩地說:「我們講的是一本書,對吧?一本自助書,一本要幫助人改善生活的書,我們在講的是這個,對吧?只是一本書而已。」

「我真不曉得自己幹嘛要解釋這一切,」他真的氣壞了:「梅!我不是在開玩笑,我有不祥的預感。我們沒有花一毛錢來宣傳《山上的課程》,分文未花。我們連一本公關書也沒發出去,因此,沒有得到一篇書評。可是,才不過幾星期,這本書就大賣了。梅,這該怎麼解釋呢?」

「艾德溫,你和我都明白,最棒的銷售利器,就是口碑,那比什麼都有助賣書。你盡可推出規模最大、最華而不實的行銷計畫,然而,只要口碑差,就算最高明的促銷計畫和出版社,也會完蛋。眼下就是這種情形,只是狀況整個倒過來。」

「妳知道嗎?書剛開始暢銷時,行銷部的保羅做了項讀者調查,想要了解怎麼會有這種情形──妳曉得行銷部一向很敏感,老是想抓住最新的趨勢,藉以居功。總之一句話,保羅調查了讀者對《山上的課程》的滿意度,知道結果如何嗎?百分之百的滿意,沒錯,梅,百分之百。」

「這又怎麼樣呢?艾德溫,大家都很喜歡這本書,就這樣而已嘛,你幹嘛要窮操心,最糟又能怎麼樣?大家都覺得很自在,覺得幸福,這有什麼壞處?」

「這個嘛,我不知道。」艾德溫說:「可是我告訴妳,這事就是不對勁、不正常。」

「感到幸福是不正常的事嗎?」

***

接下來倒閉的是減肥中心與健身房,家用運動器材市場與禿頭神奇療法緊追其後。有關「美腹」、「美腿」和「俏臀」的電視廣告,一夕之間從全國電視螢光幕上消失,沒人哀嘆,也沒人注意。

速食餐飲業受到重創,全美各地的麥當勞與肯德基紛紛關門大吉,怪的是,美國人的體重並未倏地大量減輕。相反地,美與醜的概念──套用圖帕.索利的話──「重新對齊」了。

圖帕.索利把整個過程顛倒了過來。人們對自己的身體不再感到疏遠,而與身體產生了關連。美國人可能是有史以來頭一遭,開始對自己的原貌原形感到自在。化妝品乏人問津,百貨公司門可羅雀;昂貴的香水大減價,卻還是坐在那兒蒙塵。

時裝業不戰即亡,人們開始隨興打扮,或者說得更精確一點,他們開始放任自己。一星期當中,天天都是休閒打扮日,是週日下午邋里邋遢坐在家裡的那種穿著方式。

不論在哪個社會,購書大眾都只佔了極小部分,卻是影響力很大的一部分,形成災難的關鍵,就在這裡。

知識分子在任何社會變動中,都佔有攸關緊要的地位,凡是成功的專制君主,都明白這一點。煽動農民起義推翻社會秩序的觀念,是天方夜譚;真正的革命起於知識分子。只有在舊秩序開始鬆動後,暴民才會出現,赤手空拳,拿鋤拿叉,準備居功。

不論就哪個角度看來,「憤怒的暴民」都是反動的實體。是那些看書的人鼓動社會的變動,不論這些變動是好是壞。《山上的課程》首先打動的,就是此一階級,席捲了知識分子,從而擊中社會的核心;或者,說得精確一點,社會的頭腦。

而一切還只不過剛剛開始而已。

※ 本文摘自《去你的心靈大師》立即前往試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