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他的好奇心,讓黛妃、麥可傑克森、卡斯楚都曾陪他聊天
文/布萊恩.葛瑟、查爾斯.費希曼
為了要撰寫本書,我做了件以前不曾做過的事:把過去這三十年來,參與過我好奇心對話的人士名單儘可能全部整理出來。(實際上,這張表主要是由想像娛樂公司的一些工作人員幫忙製作,對此我深表感激。)
對我來說,瀏覽這張訪談名單彷彿翻閱相簿裡一張張照片,看到某個名字就像一張照片一樣,觸發了一陣陣的回憶:想起我遇到那個人的地點、我們談論的內容、對方的穿著,甚至是姿勢、態度或臉部表情。
為了完成這本書,我們一再檢視這張名單,有兩件事情突然讓我覺得很震驚。首先,我心中湧起一股不可言喻的感激之情,竟然有這麼多人願意坐下來跟我說話,與我分享他們的世界,畢竟做這件事並不會讓他們得到實質的報酬。隔了這麼多年後,我真的很希望能打電話給每個人,再次感謝他們為我的人生增添了許多色彩。雖然我們只是坐在我辦公室的沙發上,但與每個人交談就像是一場冒險,這些旅程讓我超越了日常生活的範圍和例行公事。名單上涵蓋的經驗、人格特質和成就之廣,實在是相當鼓舞人心。
其次,儘管本書介紹了不少關於這些好奇心對話的故事,仍有許多尚未納入其中,所以我們認為再補充其他故事好像會更有趣。在下面的幕後花絮(這是我們好萊塢的術語)中,列出了一些我的好奇心對話內容。
與卡斯楚共進午餐
哈瓦那的國家飯店(Hotel Nacional)坐落於馬力孔(Malecón)海濱大道,裡面有二十幾間客房是以曾入住的名人命名,包括弗雷德.阿斯泰爾(二二八房)、史坦.穆休(Stan Musial,二四五房)、尚.保羅.沙特(Jean Paul Sartre,五三九房)和華特.迪士尼(Walt Disney,四四五房)等。
我在二○○一年二月造訪哈瓦那時,住在幸運盧西亞諾套房(Lucky Luciano Suite,二一一房),以著名的黑手黨員命名,一個人入住感覺十分寬敞。
我與一群男性友人同行,因為我們之前決議大家每年一起去旅行一次,這次先從古巴開始(我在第四章最後幾頁稍微提到這個故事)。這趟古巴之旅是由MTV音樂頻道當時的執行長佛瑞斯頓主辦,參加成員包括製作人葛瑞、威廉.莫里斯經紀公司的董事長維亞特、MTV國際公司的前總裁羅迪、《浮華世界》的主編葛雷登.卡特、哥倫比亞廣播公司(包括新聞部)的執行長孟維斯。
那時美國和古巴的關係當然尚未解凍,到古巴參訪可說是一大挑戰,你永遠無法確定哪些地點可供參觀、或哪些人可以拜訪。
在我們去古巴前,我費了許多功夫,想要私底下安排一次與卡斯楚的好奇心對話,卻毫無斬獲。
等搭飛機到古巴的軍事基地後,才知道原來我們這群人當中,有好幾位也事先想安排與卡斯楚見面。我們明確地向照顧我們的人表示,希望能與卡斯楚碰面。
在這次造訪過程中,我們學到了一件事,古巴人避免提到卡斯楚的大名,而是用手勢代替他的名字──他們會用拇指和食指拉下巴,像是在摸鬍鬚。
在真的見到他本人前,有過一些假警報讓我們空歡喜好幾次。比如說,有一次我們在凌晨兩點半離開哈瓦那俱樂部,一位助理走過來說卡斯楚會在凌晨四點與我們見面,大家都已經筋疲力盡了,但還是彼此互看一眼回答說:「好!我們會到!」
幾乎就在我們一點頭答應後,有人傳話回說這次會議根本不會舉行。
我們離開的前一天,聽說卡斯楚隔天將與我們一行人共進午餐,從中午就開始。我們原本預計要在那時出發,只好為此延後時間。
第二天早上,我們準備好要出發,有人告知我們一個目的地,一群人坐進車裡加速前進,車子突然間大轉彎,直接掉頭,往反方向快速行駛,結果到另一個不同的目的地。
這是祕密嗎?戲劇效果嗎?為了保護卡斯楚的安全嗎?天知道。
一到達新地點,我們與卡斯楚正式會面,他一如往常穿著軍裝,大家手上都拿到一杯蘭姆酒,站著聊天。
我和孟維斯一起跟卡斯楚聊天,孟維斯絕對是這群人當中最有權勢的,除了威廉.佩利(William Paley,哥倫比亞廣播公司的創辦人)本人外,他可說是廣播界最成功的人。卡斯楚顯然知道孟維斯的來頭不小,把他視為我們這群人的「領導者」,放了很多注意力在他身上。卡斯楚說話精力充沛,因此需要兩名口譯員輪流翻譯。
卡斯楚也拿了一杯蘭姆酒站著聊天,整整一小時我都沒看到杯子靠近他的嘴唇,完全不會因為久站或手拿杯子而略顯疲態。過了一個多小時,我小聲對孟維斯說:「你覺得我們要進去吃午餐了嗎?」
孟維斯為了讓卡斯楚聽到,大聲回答說:「也許我們該進去吃午餐了!」
卡斯楚似乎完全忘記吃飯這回事,一聽到後馬上帶我們進去用餐。這頓飯包括兩部分:許多道古巴料理,以及卡斯楚述說古巴的奇蹟。他不是在跟我們聊天,而是對著我們演講。
他知道大大小小的事,大至古巴各區的天氣,小至古巴家中燈泡所需的瓦數,他可以細數與這個國家、人民、經濟相關的一切。
有一度,卡斯楚特別針對孟維斯說:「等你回美國見到布希總統時,我希望你能把我的想法告訴他。」接著他繼續長篇大論,闡述他希望孟維斯傳達給美國總統的內容,彷彿孟維斯一回國後,就會立刻自動向布希總統稟報似的。
幾個小時過去了,卡斯楚都沒有問我們任何人一個問題或與我們交談,只是一直高談闊論,我們邊吃邊聽。
最後,他停下來看著我們,透過口譯員問我說:「你是怎麼讓頭髮豎起來的?」大家都大笑不已。
我認為卡斯楚非常在乎象徵和意象,所以很好奇這個髮型想傳達的聲明。我當下覺得有點不自在,決定表現出聰明的樣子,對卡斯楚說:「我的工作是製作電影。」接著舉出我們之前製作的正經戲劇,完全沒提到喜劇,最後說:「我拍過一部電影《叛國作家》,敘述極權政府如何折磨他們的人民。」
我顯然不經大腦思考,才會以為這句話能讓他留下深刻的印象,要是弄巧成拙,也許會適得其反,他可能會想:「我們該把這個留怪髮型的人扣留一年。」
葛雷登.卡特看著我,臉上一副「你瘋了嗎?」的表情。
然後葛雷登.卡特看著卡斯楚笑說:「他也拍過《隨身變二:我們才是一家人》(The Klumps)!」
這句話接得很完美,立刻轉移焦點,但也敲了我一棒,讓我突然意識到自己剛才說了什麼話。
卡斯楚眉頭也沒有皺一下就帶過這個話題。最後午餐吃到五點半,飛機等著要把我們載回美國,我再度點頭提醒孟維斯離開的時候可能到了,孟維斯也再度優雅地請我們起身,告訴卡斯楚我們真的該告辭了。
離開時卡斯楚給我們每人一盒雪茄,我身上穿著剛買的古巴瓜亞貝拉(guayabera)漂亮白襯衫,他幫我在襯衫背後的正中央親筆簽名。
戴手套的人
在九○年代初期,我經常會與麥可傑克森(Michael Jackson)的辦公室聯絡,希望能有機會跟他坐下來聊聊。我們一年會打電話到他辦公室幾次,希望邀請他過來安排一次會面,但是他興趣缺缺。
後來他突然答應了,雖然原因不明,不過那個時期我們製作的電影主題是親情,像是《溫馨家族》、《魔鬼孩子王》、《小鬼初戀》(My Girl),我聽說麥可傑克森本人也有興趣製作這類電影。
到了見面的那一天,他的工作人員先到,如你所想像的,引起了許多騷動,麥可傑克森接著現身。
在當時,麥可傑克森那些因害羞而稍微不尋常的手勢早已眾所周知,但他那天完全沒有表現出來,看起來就像一般正常人,只不過戴著一雙白手套。
我是麥可傑克森的歌迷,當然,在七○、八○年代,只要是聽音樂的人多半會成為他的歌迷。
但我不會很瘋狂,所以見面當天並不特別緊張,我尊重麥可傑克森,將他視為不可思議的天才。
他的身高大約一七五公分,非常瘦,但看得出來很強壯。他走進我的辦公室坐下來。
我說:「很榮幸見到你,實在太棒了。」
他的行為舉止很正常,因此我決定以正常的態度對待他。我有個想法:我要請他脫下手套,正常人從外面進到室內本來就要脫下手套,不是嗎?
原本寒喧的話語應該到此為止。
但是我沒有停下來,立刻接著說:「請你脫掉手套好嗎?」
他照做了,我心想:「就這麼簡單。」他脫下了手套──我們接下來的談話應該沒什麼問題。
麥可傑克森顯然不太會與人閒聊,說實話,我也不知道該跟他聊些什麼,我當然不想讓他覺得無聊。
我問:「你如何創作音樂?」
他立刻開始談論如何創作音樂,如何以近乎科學的方式製作專輯和表演。
實際上,他整個言行舉止完全轉變。我們剛開始說話時,他的聲音是大家熟知的高音調,略帶童音,可是一開始談到製作音樂,聲音不同了,就像變了另一個人似的,宛如大師授課,像茱莉亞音樂學院(Julliard)的教授講解旋律、歌詞、混音師的工作內容等,讓我聽了如痴如醉。
我們的確聊了一下電影──麥可傑克森已經製作出很棒的音樂影片,例如《戰慄》(Thriller)專輯的音樂影片,導演為約翰蘭迪斯(John Landis)。這段好奇心對話稍微談到了這部分。
雖然我再也沒見過他,但是我們相處的那一小時內,並沒有什麼奇怪或不舒服的地方。在那次見面後,我對麥可傑克森的印象完全改觀,覺得他一點也不怪,絲毫不矯揉造作──他只是個為盛名所累的人,那些行為不過是環境使然。我很驚訝自己能像大人般跟他談話,而他也能像大人般應答如流。
我請他脫下手套,而他也真的照做。
與王妃合吃一碗冰淇淋
還有什麼能比見到真正的王子和王妃更令人興奮的呢?一九九五年九月,我們受邀到倫敦,與查爾斯(Charles)王子、黛安娜(Diana)王妃和皇室成員一同出席電影《阿波羅十三》的皇室首映會。
皇室首映會的運作方式與我們在白宮放映電影有點不同。以《阿波羅十三》為例,我們會先在倫敦的電影院見到皇室成員,結束後再到另一個地點接受晚宴款待。
當時查爾斯王子和黛安娜王妃已經正式分居,所以我們不確定誰會出席這次活動。不過一等到我們知道確定會前往倫敦,我就違反規定,逕自與黛安娜王妃的辦公室接洽,解釋說我非常期待首映會,希望能見到王妃殿下,此外,也告訴對方我長期以來所做的好奇心對話,希望在晚上的活動開始前或結束後,能有機會邀請王妃與我坐下來一對一聊天。
結果我沒有得到任何回應,或許一點也不足為奇。
首映會於九月七日在倫敦西區(West End)的一家電影院舉行,我們正式列隊迎接黛安娜王妃(查爾斯王子沒有出席)。看完電影後,我們幾十個人一同前往一家大餐廳共進晚餐,餐廳裡有很多張長方形大桌子,我們依照指示就定位坐好。
如果你受邀參加皇室首映會,環球影片公司的工作人員會在你還沒搭飛機穿越大西洋之前,先來簡介一下與皇室成員見面時該遵守的禮節:如何稱呼他們(「殿下」)、不能碰觸他們、何時應該起身、坐下、鞠躬。到了倫敦後,你還會聽到第二次簡介。
因此,我們一一按照座位坐好,最後一個走進來的是黛安娜王妃。她一進來每個人都站起來,等她坐下來我們才跟著就坐,坐在我正對面的就是黛安娜王妃。
雖然沒有人明確告訴我,但這種安排似乎就是我原本想要的好奇心對話。
黛安娜王妃十分美麗,而且當天晚上她穿了一件黑色凡賽斯(Versace)洋裝,後來吸引了不少倫敦媒體的目光,因為這件短裙可說是她出席公開場合時最短的裙子。
等她坐下來後,我就在心中做好一個決定:我不想讓我們的對話遵循死板的禮節規範。
我決定要搞笑,走幽默風,王妃也立刻答腔,反開我玩笑。你可以看出她身邊的人,對於我的行為舉止和她的風趣回應都有些驚訝。
她的確蠻喜歡《阿波羅十三》,但表達方式不像我這麼誇張,而是用美妙的英國口音輕快地說:「這是一部了不起的電影,真的很成功、很重要的電影。」
晚餐時,我們談到了電影,也談到了美國的流行文化。湯姆漢克斯坐在王妃旁邊,他整晚都很搞笑,朗霍華坐在王妃另一邊,由於我和湯姆漢克斯忙著逗王妃開心大笑,我不太確定朗霍華還有多少機會說話。
黛安娜王妃讓我聯想到電影《羅馬假期》(Roman Holiday)裡的奧黛麗赫本(Audrey Hepburn)──只不過黛安娜是由平民變成王妃,而電影裡的角色恰好相反。黛安娜王妃的魅力來自於她的美貌、她的風采、她的親和力。
最讓我訝異的是她的幽默感,我沒想到她聽了我們的笑話後會大笑,我以為她只會微笑,但她真的打從心裡笑出聲來,似乎是種無拘無束的解放。她是世界上相當有名的人,但也因此有點受到限制,她的笑聲帶著自由的意味。
在晚宴上沒有點菜服務,菜單已事先決定好。我們吃完主菜後,我對王妃說:「妳知道嗎?我真的很喜歡冰淇淋,妳覺得我可以吃點冰淇淋嗎?」
黛安娜王妃笑著說:「如果你想吃冰淇淋,為什麼不跟其中一位服務生說呢?」
我請一位服務生過來,跟他說:「我在想,我能不能和王妃一起合吃一碗冰淇淋呢?」
黛安娜王妃看著我,臉上的表情彷彿說:「你的提議真可愛,很有膽量,有點嚇到我了。」
幾位服務生匆匆忙忙去準備冰淇淋,老實說,我從來沒有看過服務生為了找冰淇淋如此手忙腳亂。
不久後,我拿到了一碗冰淇淋,一球巧克力,一球香草口味。我當然先把碗交給黛安娜王妃,她挖了一、兩匙,接著我也吃了一些。
還剩下最後一些冰淇淋時,我把碗交還給黛安娜王妃,沒想到她又吃了幾口,這真的嚇了我一大跳。她臉上一直保持笑容。
接著,王妃突然必須離席。
我說:「妳為什麼要離開?我們相處的時光如此愉快!」
她說:「這是規定,我必須在午夜之前離開,就像童話故事一樣。」
於是王妃起身,大家也跟著站起來,她就先行離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