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罵髒話其實好處多多,增加說服力,還能減輕疼痛感?

文/理查.史提芬斯

很久以前,我在櫥櫃的深處找到一本威廉.薩克雷(William Thackeray)的《浮華世界》(Vanity Fair)。書中多處都出現了 d 開頭的一詞(天殺的)。我相當訝異,因為此版本的書籍於一九○○年出版時,damn(天殺的)是不能印在書裡的詞。雖然這髒話在現代相當常見又沒什麼殺傷力,但在當時可說是粗魯無比!

相較之下,現在出版的小說皆會完整印刷出髒話,因此這本二十世紀初小說裡頭的 damn 一詞,甚至比現在的「幹」(fuck)還粗俗。一九○○年的禮節規定盡可能不要使用 damn 一詞。但是,大家還是忍不住要幫對話加點料,因此隨著時間過去,這個字使用的頻率越來越頻繁。最後,這個詞的力道減輕了許多,並被其他更強烈的表達方式取代。但是 damn 在當初可是殺傷力相當大的詞呢。

脫口一個「damn」,被罰五千美元

克拉克.蓋博(Clark Gable)在一九三九年的電影《亂世佳人》(Gone with the Wind)一片飾演瑞特.巴特勒(Rhett Butler)一角時,說了著名的台詞「老實說,親愛的,這干我屁事。」(Frankly, my dear, I don’t give a damn)。當時damn一詞還被好萊塢製片規範委員會(Hollywood’s Production Code Commission,又稱Hays Code)認為是瀆神之詞,導致該片製作人被罰了美金五千元(在當時可是很大的一筆金額)。不過,電影公司願意承擔這筆罰款,因為電影公司認為這句對白會引起一陣旋風。最後的結果讓人跌破眼鏡。甚至在近期的二○○五年,這句台詞還在美國電影學院的美國電影史上前百台詞排行榜上票選第一。除了為髒話的力量提供絕佳例子之外,此句台詞同時也為北伊利諾大學的心理學家開啟了研究新方向,開始研究髒話是否能影響大眾對說話者的可信度和說服力感受﹝請參閱 Scherer & Sagarin﹞。

髒話有助增加說服力,但有個前提⋯⋯

研究員推論,對髒話的態度自一九三○年代至今有很大的變化,現在講者使用髒話來強調重點甚至可能增加可信度、讓聽眾更加信服。這裡所提出的問題是,增加說服力是否是髒話的隱藏好處?研究員請來志願的學生觀看五分鐘的影片,講者所討論的主題是降低大學學費。有時講者會在句子的開頭或尾端使用輕微的髒話damn,例如「可惡,我認為降低學費是個很棒的點子。」(Damn it, I think lowering tuition﹝fees﹞is a great idea)。其他時候則消去髒話:「我認為降低學費是個很棒的點子。」各個情況當中的受試者必須衡量講者的可信度、論點的強度以及他們對降低學費的態度。

研究發現,與沒罵髒話相比,罵髒話會讓受試者對降低學費的態度較堅定。髒話也會增加整席演講的強度分數,但是講者的可信度分數並不會受到影響。這些研究結果顯示了使用髒話強調重點可以增加論點的說服力。髒話可以增加訊息給他人感受到的強度,但是卻不會改變講者的可信度。所以,罵髒話的一項好處就是可以增加你的說服力。

不過,這個技巧還是少用得好。學生受試者在此實驗當中評比的論點(降低大學學費)已經是他們感同身受的議題。另一方面,先前有兩篇研究都無法證實罵髒話會增加說服力,不過這兩篇研究使用的議題並沒那麼容易讓聽眾選邊站。在此案例當中,髒話讓聽眾多了個理由可以反對此議題。所以,髒話的確可以加強論點,但前提是聽眾必須對此議題感同身受。

此說服效果很可能與髒話會勾起情緒的特點有關。但是,髒話除了會增加你對別人的影響力外,其他研究也指出罵髒話會對自己帶來益處。其實,這就是在下我本人研究所發現的結果。

用罵髒話來減輕疼痛感?

二○○四年,我的二女兒出生,我立志當個現代老爸,於是決定生產全程陪伴我的妻子。一陣子過後,我意識到事情不太順利,我們的女兒意外地想要從腳出媽媽的肚子。接下來的生產過程對我妻子來說漫長又艱辛,最後她痛到大聲罵出髒話。她在每次陣痛收縮時都喊出了驚人數量的咒罵詞。但是,陣痛減緩、疼痛感退去後,她開始覺得丟臉,覺得對不起護士、助產士和醫生,但下一波收縮來時卻又罵得更大聲。不過醫方人員顯然對這情形早已見怪不怪。一位助產士告訴我們,罵髒話在生產過程非常常見,而且是必有的一部分。女兒健康出生後,我們感到相當欣喜,一天當中情緒有高有低、起伏不斷,讓我覺得相當有意思。

我回到基爾大學心理系的書桌前時,開始思考為何疼痛會讓人罵髒話。這是種適應機制?發洩管道?還是怎麼一回事?我搜索了過去的文獻,想看看心理學家是怎麼看髒話與疼痛之間的關連。出乎意料地,我找不到任何與此主題相關的文獻,於是我便和同事討論此主題。我們在討論當中,提出了兩種疼痛時罵髒話的心理學解釋。

「解除壓抑」(disinhibition)解釋認為劇痛所帶來的壓力會使我們進入解除社交壓抑的狀態(不顧社交禮儀)、還會降低自制力,所以我們通常壓抑的字詞和想法都會在此時表達出來。另一個解釋則認為疼痛時罵髒話是「疼痛災難化」(pain catastrophizing)行為的表現。疼痛災難化是在經歷疼痛時、誇飾的負面「心向」(mental set)。災難式思考會將疼痛的威脅程度誇大化,提高感受到的疼痛強度。雖然第二個想法的確有其可信度,不過似乎還是不合邏輯。災難化時罵髒話會增強疼痛和不舒服的感覺,不過大多人此時是想減輕他們所感受到的疼痛。

接下來的數年間,我的學生跟我在基爾大學設計了實驗步驟,以衡量疼痛激發的罵髒話反應。我們參考了風行過一陣子的冰桶慈善挑戰(Ice Bucket Challenge)。冰水相當適合進行此實驗,因為冰水會引起疼痛、但不會造成實質傷害。受試者需將手放進冰水當中,直到他們受不了,或者直到滿五分鐘為止,此實驗的正式名稱為「冰水按壓範式」(cold pressor paradigm)。同時,我們請受試者罵髒話,而且重要的是他們罵的髒話是自行選擇的。起初我們請他們閱讀一段文章,並且在空格當中填入髒話或中立詞。之後,我們問受試者撞到頭或敲到拇指時,可能會說出什麼髒話,並且在將手放進冰水時重複這些髒話。各位可能已經猜到最常見的髒話為何了:幹(fuck)和該死(shit)。

罵髒話減輕的疼痛程度與每天罵髒話的頻率相關

在我們出版的第一份報告當中,我們證明了若在整個程序當中不斷重複罵髒話,忍受冰水挑戰的時間會更長、疼痛評分較低、心跳速率增加幅度也較高,相較起來,重複中立詞就沒有這些效果﹝請參閱Stephens, Atkins & Kingston﹞。

在我們的第二篇報告當中,我們再次發現罵髒話能讓受試者忍受冰水挑戰的時間更長、疼痛評比較低、且心跳速率增加幅度較高﹝請參閱Stephens & Umland﹞。研究結果跟第一次相同,讓我們鬆了一口氣。科學家將此稱為「重複」(replication),第二次實驗取得相同結果對於科學程序相當重要,代表研究發現的確可信。

除此之外,第二次研究還證明了罵髒話減輕的疼痛程度與每天罵髒話的頻率相關,請聽我深入解釋。在第二次實驗當中,我們另外請受試者估計他們在日常生活當中罵髒話的頻率,得到的回應從每天罵零至六十次髒話都有。有趣的是,與不怕髒話的人相比,每天罵髒話的頻率越高,罵髒話時增加的疼痛忍耐度就越低。此結果代表受試者已經適應了罵髒話,越常罵髒話、髒話所造成的影響就越少(以科學術語來說,罵髒話已經習慣化(habituated))。基於這些有力的實驗發現,我們建議不要在日常生活當中罵過多髒話,髒話的影響力才能在需要時完全發揮!

在我們的第三篇報告當中,我們打算探討情緒反應是如何導致疼痛耐力增加﹝請參閱Stephens & Allsop﹞。我們一開始時假設說話者罵髒話內心感到的情緒是激動。接著,我們要看看激動程度增加時,感受到的疼痛是否會改變。此研究當中,我們請受試者玩第一人稱射擊遊戲。受試者要在十分鐘之內探索虛擬環境、碰上敵人就開槍殺敵,與玩高爾夫遊戲的控制組相比,實驗組的確感到更為激動。實驗結果再次證明,玩第一人稱射擊遊戲的受試者忍受冰水的時間更長、心跳速率也會維持飆高的狀態。此結果符合我們的理論:罵髒話會透過激動情緒影響疼痛的感受。

所以,我們的研究證明了罵髒話可以幫助容忍疼痛,太常罵髒話會減輕效果,罵髒話讓人感到激動情緒、進一步觸發戰或逃反應。疼痛觸發的罵髒話行為似乎不是疼痛災難化的表現,若真為如此,那罵髒話應該會導致疼痛感覺增加。罵髒話反應似乎也不太可能是解除壓抑行為,因為這麼一來疼痛感受應該不會有改變,與我們的研究發現相抵觸。我們的研究反而指出,疼痛時罵髒話是一種疼痛管理的型態。罵髒話的一項意外好處就是能夠幫助你忍受痛楚。

雖然之前從來沒有科學研究證實這點,不過這道理似乎廣為護士、助產士和產婦所知。的確,此研究報告問世之後,數個線上網路辭典新增了lalochezia一詞,意指「使用粗俗語言減輕壓力或疼痛」。所以,如果你感受到了極大疼痛,卻無法馬上就醫,此時罵髒話的意外好處就能派上用場,可以使用髒話的鎮痛效果撐過一開始的難受片刻。不過,進到醫院之後最好還是別罵髒話了,畢竟髒話可不符合醫學禮儀。事實上,罵髒話的行為在診所相當少見,若真的發生,則代表事情危急了。

※ 本文摘自《壞習慣的正面力量?》立即前往試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