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剛進新學校,該不該加入同學的午餐團體?該學會,放手一搏!
文/克蕾兒‧芬德
這頭壯觀如大熊星座的龐然大黑熊左右搖擺頭部,咆哮震撼了阿帕拉契山徑。我一直認為牠是母熊,但其實我們也無法確定這一點。因為附近沒有類似的跡象,也沒有看見小熊。但我很清楚,就像我母親那樣,只要我們兩個小男孩在牠的視線範圍內,我們就是牠的方位。
牠意志堅決,一定要讓我們活下來。
前言
若我早知道厄利奧登這位怪咖的底細,我可能會被嚇跑,或至少跟其他男孩一樣,閃他閃得老遠。但我是莫頓丘少年學院的新生,也才剛搬到緬因州的忠貞岬不久。老實說,除了東北堪薩斯州,任何地方對我都是全然陌生。
據說,堪薩斯州就是有辦法讓州民離不開它,但最近出現了幾個有名的例外人物。其中一位就是艾森豪將軍。堪薩斯州民對於將軍能帶領盟軍,一舉擊敗德國人相當驕傲。後來,艾森豪曾經返回亞伯林參加鄉親舉辦的盛大遊行,但戰勝的熱度消退後,他也就離開了。我不認為他有計畫返鄉長住。
我父親也在軍中服務,他是海軍上校小約翰貝克。你也聽過以下的說法吧?世界上只有兩種男人:海軍官兵,以及希望自己是海軍官兵的人。我父親就是從他父親那裡聽來這種說法的,他父親就是海軍少將老約翰貝克。而我則是家族的第三位約翰貝克。相信我,我寧可被叫為張三李四,阿貓阿狗,也不想當什麼「約翰貝克三世」。但有時你就得認命,人家叫你啥,你就是啥。我媽家人就是這麼說的。他們是所謂的平民。這群人有趣多了。他們全叫我傑克。而我媽則喚我傑奇。至少,她曾經是這麼叫我的。
但一切都變了。這就是為什麼最後我人會在美國邊境的緣故。我大概可以被形容為離開水的魚,但其實正好相反。因為我這位來自美國內陸的堪薩斯少年,此時此刻正站在大西洋岸的沙灘。我只能將自己的雙腳深深埋在白沙裡,才不會被洶湧的海浪沖走。
我對沙子並不陌生。我家附近有座相當大的沙坑。國家地理學會也曾經刊登過一篇報導,描述堪薩斯大平原曾經發現許多恐龍遺跡。他們認為堪薩斯或許可能曾經沒入海底,在海水退去後,留下的土壤與沙地則保留了大部分的恐龍骨骸。
厄利奧登對沙瞭若指掌。在緬因州長大的他,眼前所見盡是潮汐來去,浪花輕拍沙灘的大洋。但我第一次見到厄利時,他正拿著沙包,如砌磚般將它們堆疊成牆,但他到底在阻擋什麼,我完全不知道。他這舉動看似瘋狂,但我內心深處是懂他的。我就這麼望著他:在海邊堆疊沙包。
我清楚厄利奧登無法讓大海戛然中止。但這位最奇特的男孩卻拯救了我,讓我不至於隨波逐流。
1
任何人第一次見到大海,應當是狂喜歡欣,要不就是驚恐害怕。我真希望自己可以用上這些形容詞。但我吐了,就吐在那壯麗的岩岸上。
我們幾小時前搭上一架軍方貨機飛往緬因。這架巨大的野獸一路匍匐抖動,我父親卻能鎮定閱讀他的海軍整備與海岸防禦手冊。搭上飛機前,我就已經緊張兮兮,飛越密蘇里時我開始反胃噁心,在俄亥俄、賓州與紐約上空時,我緊抓著嘔吐袋不放。我父親什麼話也沒說,但我心知肚明他一定在想自己的兒子竟然動暈症這麼嚴重,長大後肯定當不了海軍;更不用說我那張慘綠色的臉跟帥氣的海軍制服完全不搭嘎。我從眼角瞄向父親,依然不習慣他陪伴我身旁。
他離開時,我才九歲,而且他在歐洲戰區一待就是四年。我小一點時,還以為所謂的歐洲就是大明星居住活動的場所。但從他口中所敘述的,以及更多他沒說出口的,我知道在那裡發生的一切都不是虛構的。
去年春天,歐陸戰爭開始出現和緩的契機,我媽和我非常期待爸回家。我們拿蒸鍋、牛鈴與自製冰淇淋排練了返家派對。我腦海中的父親身穿挺拔的海軍制服,胸口別滿各式各樣的英勇勳章。他會在媽臉上親吻,還會像我小時候那樣憐愛的撥亂我的頭髮。
但當我父親回到堪薩斯時,並沒有派對歡迎他。他回來參加葬禮,我媽的葬禮。七月的那一天雨霧迷濛,媽會喜歡的。她總是說,只有平板燙和毛毛細雨拯救得了她那頭蓬亂鬈髮。
長話短說,我們沒了冰淇淋可吃,我媽也沒有在家裡等他親吻她。我再也不是九歲小男孩了,所以他更不曾撥弄我的頭髮。從一開始,我們便不像父與子,只像是住在同一屋簷下的兩個陌生人。
我認為這沒什麼大不了的。他離開時,我還只是趴在客廳地板看超級英雄漫畫的小鬼,成天就等著媽媽叫我洗手吃晚餐。等他回來時,我已經是個沒了媽媽、又幾乎不認識自己爸爸的十三歲少年。而且,我再也不相信世上有什麼超級英雄了。
總而言之,這就是為什麼我人在軍方貨機上,而飛機正朝緬因州忠貞岬與莫頓丘少年學院的緣故。它是離我父親駐紮地點樸茨茅斯海軍船廠最近的少年寄宿學校。
飛機跌跌撞撞著陸後,一輛軍方吉普車載我們到學校報到。當我們離莫頓丘學院愈來愈近時,我看著石頭拱門鐫刻的幾個大字。那是海軍陸戰隊的格言︰Semper Fidelis,忠貞永誌。
車子開過了石拱門,停在宿舍門口。父親已經與校長康拉迪先生安排好,讓我在八月底入學就讀,為此我應該要心存感激。但當時,我唯一感激的是自己終於可以離開那輛吉普車,踩上堅實穩定的陸地。
康拉迪校長直呼我父親的名字歡迎他,並且用力與我握手,讓我忍不住皺起眉頭。接著校長帶著我們迅速參觀校園。莫頓丘少年學院是一八七○年成立的少年中級學院,但從校長介紹的建築與運動場,我想它最早應該是一所軍校。校長先介紹兩棟教室建築:萊辛樓與康克樓;九年級到十二年級的高中生在萊辛樓上課,六年級到八年級的學生則集中在康克樓。接著他帶我們參觀宿舍︰高中男生住的是歐布萊堡,以紀念獨立戰爭第一場海軍戰役發生地附近的軍事堡壘。其他年紀較小的男孩就住在凱恩斯營,我也將駐紮在此──更正,我是指居住在此。另外還有裴星運動場和佛藍德運動館,前者紀念一位將軍,後者則是第一次世界大戰的戰役發生地,兩處場館都座落在俯瞰大海的山丘上。
學院最新的建築物是諾曼地溫室和敦克爾克學生活動中心,活動中心的同義詞就是瞎搞中心。當康拉迪校長指著一棟白色木造小禮拜堂時,我心想,也該有一棟建築物不要有硬邦邦的稱呼了吧,例如:善心牧者教堂、無武器天使禮拜堂之類的。可惜沒這種好運。停戰教堂是和平之地,你必須簽好協議,專注坐好才行。
自一八七○年時期校園唯一保留下來的建築物,也是唯一躲過死板軍事稱呼的建物,就是被暱稱為「諾克」的船屋。
康拉迪準備將我們父子留在宿舍之前,與我父親私下交談了幾句話。從他臉上的神情和偶然瞥向我的動作,我猜他應該是在對喪妻的上校致哀,同時再三保證學校會盡全力好好照顧上校驚惶不安的兒子。
康拉迪校長刻意用我聽得見的嗓音說:「我們會好好照顧他的。等到你回來參加秋季揚帆時,他會煥然一新。」
我不知道秋季揚帆是什麼,聽起來很像某種舞步,但是在一所全是男生的學校,誰知道我們要跳什麼舞?
康拉迪校長的眼神停在我身上,我不確定他是否在等我向他敬禮。然而,他只是示意我往前走一步,接著將一隻大手放在我肩膀,濃密的眉毛低垂著。
「年輕人,」他說:「莫頓丘學院的男孩就像你在外面會認識的男生。如果你在午餐時間想跟一群人坐在一起,他們也許會接納你。但如果你想要自己一個人用餐,他們也會隨便你。我的忠告就是,」他對空中揮拳,「放手一搏!」
※ 本文摘自《驚奇少年的冒險旅程》,立即前往試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