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們看著綜藝節目，著迷於螢幕上那些「天使」般的孩子

發表於 2022-01-302022-04-04By Readmoo編輯團隊好書秒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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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崔至恩；譯／梁如幸

在網路社群中，有一則貼文的標題為「讓人忍不住脫口而出『○○是天使嗎？』現今病毒式的生育行銷」，內容擷取了ＫＢＳ綜藝節目《超人回來了》[26]其中的一段小插曲。

《超人回來了》的節目內容主打觀察身為「爸爸」的藝人或知名運動選手們，他們是如何照顧孩子或和孩子玩樂，從二○一三年開播到現在，一直是收視率相當高的綜藝節目。

我看到的那集是一個七歲孩子獨自去買麵包，他看到麵包店裡的「愛心募捐箱」，詢問自己的烤地瓜能不能捐的畫面。這是只有純真的孩子才會有的單純想法及溫暖的心思，我忍不住微笑，但心裡也覺得有些不舒服。

「病毒式的生育行銷」雖然是個玩笑話，但是當大眾著迷於那些展現出可愛善良，還不會帶來麻煩的「電視裡」的孩子時，卻也越來越厭惡「現實中」的孩子，這該怎麼解釋呢？

孩子並不是天使，就算是對大人言聽計從的孩子也是如此，即使現在已經不再是孩子的大人們，只要回想自己小時候就也能體悟到這個事實。大家都很容易忘記過去，不過當與孩子近距離接觸時就能馬上理解。

孩子不會因為年幼就沒有欲望，反而因為還年幼，所以更無法控制自己的欲望，或是太急於表現而顯得笨拙，孩子的行為會給大人帶來麻煩與不便，本來就是理所當然的事。

我大概在四、五歲時，握著媽媽的手搭在往外婆家的公車上，會因為腿痠而哭鬧不休，或是因為暈車而嘔吐。我並不是會讓人特別操心的孩子，令人吃驚的是我小時候也常會說出一些貼心的話或做一些行動來感動其他大人，另一方面，我也是會做出令人討厭、表現出貪心，或是任性耍脾氣的事。

老實說，如果現在把七歲的我，帶到現在已經快四十歲的我的面前，我實在也沒有自信說七歲的我真的很可愛。但是育兒綜藝節目裡的孩子們，是被剪輯成討人喜歡，不會讓大人失去好感的存在，這也是大家會把「病毒式的生育行銷」當成玩笑話的理由。

「真的會有人看了那個節目而想生孩子嗎？」

結婚前覺得《超人回來了》裡「三胞胎家」的故事很有意思的宥琳，有了這樣的疑問。

宥琳：當時我沒有機會可以近距離接觸孩子，或是觀察育兒過程，所以把這節目當成奇幻片來看。我雖然覺得「萬歲」很可愛，但知道孩子們只會出現在電視裡，也不是我現實要照顧的對象。可是另一方面，看著這個節目時，該說會有些疏離感嗎？好像會產生我也應該要走入那世界的感覺。

後來，宥琳結了婚，看到先生的姪子們，了解到現實的育兒狀況後，現在非常明白綜藝節目裡的育兒和現實的育兒之間有多大的差異了。

而修莞是久久才回來韓國，目前住在父母家裡，當她對著正在看《超人回來了》的媽媽說自己不生孩子後，經歷了一場大混亂。

修莞：我只是不經意地說出口，結果媽媽一臉嚴肅地說：「為什麼說不生孩子，為什麼？」因為氣氛很嚴肅，我們談了很久，媽媽還哭了……我說明了自己的健康狀況、成熟度、環境問題、經濟負擔等現實層面的問題，但是媽媽卻毫無說服力地一直說：「妳真的很自私，生一個看看啊，孩子會有多漂亮。」我以「生出來的孩子很漂亮是結果，不能成為生孩子的理由」反駁之後，媽媽卻說：「別人全都有孫子，就我沒有。」我真沒想到媽媽竟然有這麼幼稚又固執的一面，真的太衝擊了。

看著父母開心地一邊看著一輩子也不會認識電視中的孩子們，一邊還「唉呀跌倒了！哎呦！」不禁心想如果我真的生了孩子，一定會引起騷動的，況且還是韓國人最喜歡的「混血兒」呢！（笑）

修莞會特別提到「混血兒」的理由，可以追溯到當時和還是男朋友的先生開始談戀愛的時候。

「因為男朋友是外國人，周圍的人總是說：『你們的孩子一定會很漂亮！』不知道為什麼，我聽到這種話就很反感，對一個根本就不存在的孩子，一開始就講究外貌漂不漂亮。」

當然如果對象不是白人的話，是聽不到這種「讚美」的。如果在 Instagram 搜尋「混血小孩」的話，就會出現十九萬張照片，在相關主題標籤「混血小孩模特兒」裡，大部分的孩子都是白皙皮膚，有著圓滾滾的大眼睛。

在《超人回來了》最受大家歡迎的出演者，就是與韓國女性結婚，來自澳洲的山姆．海明頓的兩個兒子，還有與瑞士女性結婚的足球選手朴柱昊的一雙兒女。這種育兒綜藝節目就是為了展現孩子的「可愛」而存在，看到孩子的白皮膚與西方人深邃的五官，忍不住像是著魔地不斷稱讚「好漂亮」。

然而，一想到這是公營電視台的節目，不禁會想，這真的是大人該做的事嗎？似乎就不應該做出這樣的節目，反正這星期《超人回來了》又是同時段節目的收視率冠軍，我也是無話可說了。

其實「漂亮孩子」的形象並不只出現在電視裡，二○一九年七月某位爸爸給六歲雙胞胎女兒吃完一整隻重達十公斤的大章魚，並且拍下「吃播」，上傳到有六十五萬以上訂閱人數的 youtube 頻道[27]，後來被大眾批評是虐待兒童後，他刪除了影片，並且上傳了道歉信。

但更令我驚訝的是，有很多表示很喜歡這對雙胞胎，並自稱是「粉絲」的大人，竟然站在爸爸那邊，義憤填膺地說：「指責影片有問題的人才有問題！」（透過螢幕）消費特定孩子可愛純真模樣的大人，對那孩子，或者對全世界的孩子來說，真的是個好大人嗎？

將兒童的日常生活及身份暴露在大眾面前是非常危險的，像是會遭受酸民的惡意留言攻擊，以及在現實生活中可能會引發犯罪行為等，但是大家似乎不會意識這有多危險，此外，兒童的肖像權也漸漸成為爭論的焦點。

二○一五年，美劇《傲骨賢妻》（The Good Wife）其中一段講述一名男子向以拍攝自己兒時照片系列而聲名大噪的母親，以及擁有並展示該系列照片的美術館提起訴訟。他主張未經自己同意而拍攝的裸體照片被廣為流傳，讓自己成為兒童性犯罪者的目標，度過了相當痛苦的成長期，一直以來私生活都受到侵害，因此要求撤下這些照片。

根據二○一九年的新聞報導[28]，在法國未經他人同意散播其照片或上傳 SNS，可以被處以四萬五千歐元（約台幣一百五十萬元）的罰款和一年的有期徒刑，此法規也適用於父母上傳子女幼兒時期的照片的情況。

別說討論「同意與否」，包括自己洗澡和排便訓練在內，極其隱私的模樣，被公開在數百萬觀眾面前，透過影片或是被截圖，被永遠保存下來的「國民孫子」們又是怎麼樣呢？

當他們進入了青春期或長大後是否會在意，或是會因為這些照片而受到影響呢？我感到好奇，卻也感到擔憂。所以在和同樣對這個問題感到擔憂的英智見面時，我感到非常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