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手是一種練習《如果有一天,我們說再見》

Photo from Flickr by Brian Wolfe

文/小野

四月十八日。
今天是媽祖生日。媽媽窗前有一株枯乾的小榕樹發了新芽,嫩綠嫩綠的,我把發了新芽的那一端轉向媽媽,對媽媽說:「枯木發新芽,這就是妳。妳要加油啊!」媽媽望著我苦笑著,輕輕地嘆了一口氣。很輕很輕。一輩子為了維持一家和樂氣氛,凡事都極度壓抑的她,連嘆氣都只能這樣輕輕的。我望著媽媽那一絲無奈的苦笑,和淡淡的嘆氣,心疼得好想哭。

四月十九日。
晚上,我們姊弟們推著媽媽走進富陽生態公園看螢火蟲,這裡的螢火蟲是黃緣螢。螢火蟲的微光在黑夜中閃閃爍爍,好像媽媽的生命狀態。媽媽似乎對這些微光不感興趣,反而懷念起在福建西部山城連城縣,她說那裡的螢火蟲啊滿山遍野,比這裡多太多了。她很少談家鄉的總總。

四月二○日。
今日穀雨。下午傅小姐特別來探視媽媽,媽媽握著傅小姐的手說,真是不敢當啊,真是謝謝妳啊。她總是這樣低聲下氣地對待每一個人。之後阿緹替她洗了一個熱水澡,晚上媽媽吵著說,她今天還沒洗過澡,耐心的阿緹又替她洗了第二次的澡。她最近常常這樣忘了自己洗過澡,老是吵著要洗澡。

四月二十一日。
深夜,媽媽不忍心叫醒睡在一旁的阿緹,她自己奮力爬起來去尿尿,結果又跌倒了。睡在隔壁的我被重擊聲吵醒,衝進她的房間將她從地上扶了起來。她自言自語地說:「小時候我也常跌倒,但是都不會受傷,外公叫我『鐵頭神尼』。」

四月二十二日。
媽媽晚上吵著要起來尿尿的次數愈來愈多,阿緹常常在起來扶她後,累得倒頭就睡著,媽媽不忍心再按鈴吵她,只好呼喊二姊和我。媽媽呼喊的聲音愈來愈淒厲,一點都不像凡事忍耐的她。我在半夢半醒的恍惚中,還以為是外面街頭的流浪者在呼救。

※ 本文摘錄自《如果有一天,我們說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