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犢講座36+經典也青春第五講】楊照×馬世芳:每個人都有一本札記,記那些感動與心裡燃起的烈焰……
文/芒果青
Readmoo 與群星文化共同在紀州庵舉辦的「經典也青春第五講」暨「犢講座36」的講座,於七月二十五日的週六晚間響起了開場鑼聲。這次的講座以「閱讀的一生,一生的閱讀」為題,由資深出版人陳蕙慧主持,邀請作家楊照談談新書《烈焰:閱讀札記 I 》提到的閱讀與音樂體驗,知名樂評人馬世芳也在場一起分享自己人生的閱讀與藝術體驗。

把青春的那本書,打開重讀
一向給人講究條理與邏輯,以理性形象著稱的楊照,這次在新書打破了自己長期以來追求的系統化與結構,希望能表現出一個感性的自我。楊照提到,自己從十六歲起就投身校刊編輯工作,三十多年的編輯人生涯,對邏輯、秩序的敏銳與養成,讓他在寫作時經常預想讀者的反應,限制了自然、不刻意的書寫情感。
「出一本很散的書,是我二○○二年寫《聯合報》『故事與新聞』專欄時就想做的事。」原來楊照在十幾年之前開始寫專欄時,對之後的出書就有一個構想,他希望書內的文章可以用『碎片』方式呈現。二○○八年,他先交了數百頁的文稿給陳蕙慧,結果陳蕙慧依照編輯的慣性,井然有序地將數年來四百多篇的專欄文章,編成《理性的人》兩本大書。
那次,楊照雖然沒有達成願望,卻從未忘卻出版隨筆的想法。這次,他決定打散書稿次序,去掉篇目名稱,直接用數字1.2.3的方式呈現。這樣一來,數字只是單純的編排,與時間先後、邏輯順序無關,對楊照而言,他找回了誠實面對創作的過程和方式。或許從讀者的角度來看,寫札記的楊照似乎不再說理清晰,卻是充滿著詩意與感性。

札記,難以忘懷的時代氣味
「札記的另一個名稱叫做手記,還有個名字叫劄,」楊照表示,自己在學生時代,書包裡隨時放有白報紙跟稿紙,長久下來養成了隨手書寫想法的習慣。一頁頁的筆記寫滿了不盡現實的話語,也刻記下了「時代的氣味」。馬世芳也認為確實每一個文藝青年,都會擁有屬於自己的記事簿。重寫札記,等於是重拾少年幻夢的路徑,「深刻感動過我,或感動過我們這一代的,是德國詩人里爾克的《馬爾他手記》。」楊照說。
主持人陳蕙慧回想起自己的青春歲月,啟蒙書應當是《卡繆札記》,也就是知名文學作品《異鄉人》的作者,「這本書就像我青春時代靈魂的鎮定劑。」
馬世芳的啟蒙書則是當年知名攝影家張照堂七○年代主編的週曆記事本系列,張照堂以荒涼和荒謬的影像方式,呈現一九六○年代的存在與虛無,對當時的少年馬世芳來說,心靈確實感到了極大的震撼。馬世芳解釋,當時他還是小學生,《搖滾筆記》是馬世芳的母親使用的筆記書,母親僅僅將筆記書當作電話號碼等生活的隨筆紀錄,但在他眼中卻有著令人懷念的歲月軌跡,是一回想起來就會燃起熊熊烈焰的「記憶的廢墟」。

「讀不懂的書」帶來的深度閱讀
《烈焰》一書表面是楊照十幾年的閱讀觀察筆記,但每篇札記都蘊含著作者多年在文字中提煉與掇拾的吉光片羽,「讀的時候好像在挑石頭過河,這個石頭踩到下一顆石頭,下一顆石頭再跳到下一顆石頭,不知會跳到哪裡去」。馬世芳表達他的閱讀心得,翻開《烈焰》的讀者,不需要遵循從前讀到後的閱讀習慣,可以跳躍翻看,就像是聽一張 Jazz 的即興 CD,整片看似沒有秩序,但從每首曲子卻能找到一個共性節奏。
在《烈焰》這本作品裡,有很多靈感是來源於楊照重新回頭審視他當年不求甚解的地方。「我們老是想要把書看懂,教育體制讓我們潛意識選了自己可能看得懂的東西,但真正值得讀的書,卻是你一開始讀不懂的書。」楊照解釋,人們會透過閱讀用來說服自己的自大,跟面對內在不懂的真實恐慌。「碰到不懂的事是自己的責任,努力把它弄懂,它就變成你自己的。」弄假成真,裝做自己懂得不理解的事物,某天居然真的就會懂了。
人對閱讀的理解,也取決於人生的境遇與歷練,遇到了,才能進一步與書中的世界發生感應。
楊照說,他在建中擔任校刊社社長時,有天與老友唐諾兩人的詩作被訓導處退稿,他抱著稿子從訓導室走回校刊室時,腦中突然跳出多年前閱讀赫塞《徬徨少年時》的一句話:「我不過只想要過我自己想要的生活,為何如此艱難?」他登時從原本僅是閱讀掠影的片言隻字中,深刻感受到跨越時空與國籍的情感。閱讀確實能夠給人帶來無法預期的 rewards(回饋)與驚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