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火車》:原來她一直在等,那如靈光般的第一句話
文/群星編輯室
「第一句的湧現,」她總是說,「就像一道亮光!就像一道亮光!」她會一邊打響指、一邊說:「就像一道亮光!」她的故事都是建立在第一句之上的。
──富蘭納瑞.歐康納,〈莊稼〉
一說到富蘭納瑞.歐康納,熟悉美國文學的朋友們可能心中會浮現出南方哥德文學代表,作品風格怪誕、詭異、陰鬱、神祕等印象。富蘭納瑞.歐康納出生於一九二五年的喬治亞州,曾在愛荷華大學受過專業的寫作訓練,生平發表過兩部長篇小說和三十一篇短篇小說,她於一九五七年獲得歐亨利短篇小說獎,並被認為是美國文學的重要代言人,更是二戰後首位被列入極具權威的「美國文庫」的女作家,她於三十九歲因紅斑性狼瘡病逝。
歐康納的作品,諸如《好人難尋》(A Good Man Is Hard to Find)、《上升的一切必將匯合》(Everything That Rises Must Converge)中的短篇小說,讀時常會予人抑鬱黑暗的感受,讀完後卻令人低迴,餘韻無窮,如隱藏在夢境中人性的惡與暗、狂與顛,被她一把抓上檯面;相比起來,她早期的作品氣氛就顯得明亮輕盈一些,她於愛荷華大學的學位論文,在她去世後被整理集結,連同前兩本短篇小說集及其他散作,合編為一本《歐康納短篇小說全集》(The Complete Stories),於一九七二年出版,並榮獲該年度的美國國家書卷獎。二○○九年,美國國家書卷獎六十年的週年活動裡,這本短篇小說集更被評選為「美國國家書卷獎中的最佳作品」。
而在這本《火車》的短篇小說選集中,收錄了三篇歐康納學位論文中的作品:〈火車〉、〈火雞〉和〈莊稼〉。〈火車〉和〈火雞〉裡的主角,都是年輕男孩,抱著羞澀懵懂的情懷闖盪世界,他們心中的算計和固執在讀者看來或許顯得幼稚,但他們透露的任何一點點渴望,「不想要一個人」、「希望自己被認為是厲害的人」,都讓人無法否認,並在心裡產生共鳴,在那個年紀時,誰不是那樣的呢?
最後一篇〈莊稼〉更是一篇極有趣的作品,故事中的主角四十四歲的威勒頓小姐是一位小說家,她的工作就是坐在打字機前寫作,而每天最讓她放鬆的事就是吃早餐時在桌子上把麵包屑弄得到處都是。威勒頓小姐認為寫故事最難之處就難在思考究竟要寫什麼,花在這上頭的時間,要比實際寫作時間多。有時候,她會放棄一個又一個題材,在過了一、兩週之後,才能決定要寫什麼。
她經常在打字機前等待,等待第一句話的湧現,她覺得她的故事都是建立在第一句之上。只要能順利捕捉到那如光芒一般的第一句話,那一個好故事就會很容易地被說出來。
她想到了,追捕到那美好的第一句。「洛特.莫頓喚他的狗」,一個好故事就要展開……
讀者跟著威勒頓小姐的思緒飄移,看著一個作家如何看待她的故事,進入她的故事,她甚至把自己也一起塞進故事裡,然後又因為現實中家人的呼喚,使她不得不從故事中抽離,被丟進尋常生活的柴米油鹽之中,接著再拋棄這個想了一段的故事,覺得它不夠好。等待下一個,下一個會更好。
威勒頓小姐彷彿就是歐康納吧!只是真實世界的歐康納活不到威勒頓小姐的年紀。這個故事或許是還在大學時的歐康納對未來自己生活的想像。
讀者透過其中的情節,多多少少也窺見了歐康納的創作過程,揣想著任何一個她筆下的精彩故事是否都來自那突然降靈的光芒。於是闔上這個故事後,又想要重讀一遍歐康納的其他作品,想看看那每篇的第一句是什麼,那道光亮來臨之後,將帶給我們怎樣一個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