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紛擾不已的聖地──耶路撒冷究竟是「誰」的?
文/諾亞.弗洛格、馬丁.薛伯樂
到底是誰先定居在這塊聖地上,以色列人還是巴勒斯坦人?這個問題常常被提出來,但很難找到明確的答案。其實這樣的提問根本就錯了。早在「以色列人」和「巴勒斯坦人」的詞彙出現在文字之前,這塊土地已經有人類居住。現在已經很難找到這兩個族群的共同始祖所留下的遺跡,許多相關資訊也不明確。但是我們能夠肯定的是,以色列人的語言(希伯來語)和巴勒斯坦人的語言(阿拉伯語)是有共同的來源。
導致今天以色列和巴勒斯坦之間衝突的主要關鍵來自於二十世紀初的國際事件。第一次世界大戰時,來自不同國族,人數遠超過六千萬的大軍互相對峙。巴勒斯坦當時隸屬於土耳其帝國的一個省分,土耳其帝國的開國蘇丹是鄂圖曼一世,所以此帝國也被稱為鄂圖曼帝國。土耳其軍隊是德國和奧匈帝國的盟友;但是土耳其帝國自己內部的問題已經讓掌權者頭痛,地方勢力忙著鞏固自己的利益,根本不理會中央政府的指揮。
英國人早就知道鄂圖曼帝國內部衝突,他們藉機與海珊.本.阿里密談商討合作謀略。海珊.本.阿里掌控伊斯蘭教最神聖的城市麥加,是位舉足輕重的領導人物。麥加城位於今天的沙烏地阿拉伯境內,是西元 570 年先知穆罕默德誕生的地點。著名的黑色立方體建築「卡巴天房」(Kaaba;阿拉伯語「立方體」)就在麥加城內,根據伊斯蘭教的說法,這座黑色建築物是亞伯拉罕和他兒子以實瑪利所建造的。全球的穆斯林在禮拜時都要朝向麥加的方向。
英國人提供相當優厚的籌碼給海珊.本.阿里:英國人承諾要幫他建立一個獨立的阿拉伯帝國;交換的條件是海珊要在鄂圖曼帝國內策畫叛變。英國外交官亨利.麥克馬洪爵士(Sir Henry McMahon)藉由信件往返與海珊商討這件利益交換計畫。
海珊接受了英國的條件,1916 年策動了對鄂圖曼帝國的抗爭。英國間諜湯瑪斯.愛德華.勞倫斯上校(Thomas Edward Lawrence),也就是著名的阿拉伯的勞倫斯,大力協助海珊的叛變計畫。勞倫斯之前在敘利亞進行考古工作,因為熟悉阿拉伯語而很快贏得當地人的信任。海珊.本.阿里其實最後沒有拿下英國人原先答應的大餅,但是他還是誇口封自己是「阿拉伯之王」;西方國家最後只將今天位於沙烏地阿拉伯境內漢志地區(Hejaz)給予海珊.本.阿里。
以色列家園
除了阿拉伯革命者海珊和法國人之外,英國政府還有其他合作對象:當時許多猶太移民紛紛來到「以色列家園」(猶太語Eretz Yisrael)尋求出路。「以色列家園」指的就是當時的巴勒斯坦。1917 年 11 月時英國政府公布了當時英國外相阿瑟.詹姆斯.貝爾福(Arthur James Balfour)起草的貝爾福宣言:「大英國協國王陛下的政府對於猶太人民建立屬於自己家園的國家抱持樂觀其成的態度,並且會盡力促成此建國目標達成;但是這些支持是以下列原則為前提,也就是在巴勒斯坦居住的非猶太族群的公民權和宗教權不受到影響,猶太族裔在其他各國的權益和政治身分也不會受到影響。」
貝爾福宣言
猶太移民米歇雷姆.薛希特(Mischelem Schächter)遷移來這裡主要是出於宗教的動機,而不是政治因素。「我在波蘭就讀一所猶太教學校。我受到的教育告訴我,猶太人只有一個屬於自己而且應該居住其中的家園:『以色列家園』。我接受了這個想法。從小我就聽說我父親有一位表兄弟已經遠行搬去那裡了。年紀稍大時我就想,這位親戚可以到那邊居住,顯然可以在那邊找到工作而生存。我來這裡可不是為了錢,賺錢絕對不是我的動機。我要建設以色列,這是我的家園。」
這樣一句話,一直到今天都可以重複在不同的以色列人和巴勒斯坦人口中聽到。這塊三千多年來紛爭不斷的土地,早已經成了以色列人和巴勒斯坦人的國族歷史。這塊土地罕有超過百年以上的和平歲月。握有權杖大位的人來來去去,常常改朝換代。入侵者可以追溯到亞述人、巴比倫人、波斯人、然後亞歷山大帝,托勒密王朝、塞琉西王朝、最後是羅馬人。
猶太移民潮
1880 年之後,許多來自俄羅斯的猶太人選擇逃難到巴勒斯坦。那時候在俄羅斯出現反猶的血腥衝突,當地歧視的法律讓猶太人成為二等公民。直到 1914 年第一次世界大戰爆發,估計已經有超過兩百五十萬的猶太人逃離俄羅斯。一百位難民中有九十七位會選擇到美國尋求新生活,三位則選擇巴勒斯坦。
這個數字差距背後有許多原因:巴勒斯坦的劣勢在於當地就業前景堪憂,政治局勢不穩定,交通不便,缺乏適宜居住空間。過了一段時間之後再搬進來的移民如米歇雷姆.薛希特遇到的情況也沒有太多改善。「我從伊斯坦堡出發到海法,一艘船上大概有近千名旅客,都是年輕人。一開始時我們先被安頓在一處營地,然後我們就收到指示:『出去找工作!』但是我起先找不到工作,因為找工作的人實在太多了。我一開始時幫忙建造街道,非常辛苦。不過我能接受事實,不會去幻想不切實際的白日夢。我在海法與十個人同住一間公寓,一直到我找到一份當銷售員的好差事,才能擁有自己的公寓。」
錫安主義
赫茨爾發表論述後馬上就付諸行動。1897年他在瑞士錫安主義巴塞爾召開了第一屆世界錫安主義者大會(The First Zionist Congress)。錫安主義者是那些想要在巴勒斯坦創建猶太自治國的猶太人的自稱。地理上的錫安指的是位於耶路撒冷附近的錫安山,也就是歷史上猶太聖殿所在的位置。錫安其實是象徵性的名詞,錫安主義者不只是希望猶太移民定居錫安一地而已,而是希望布滿聖經上提到的整片以色列之地。巴塞爾大會的參與者隨後創立了世界錫安主義者組織(World Zionist Organization,簡稱WZO),選出赫茨爾為第一任主席。
大會參與者在「巴塞爾計畫」(Basel Program)中提出他們奮鬥的目標。他們的目標是「在巴勒斯坦為猶太民族建立一個為公法所保障的家園。」大會結束後數天,赫茨爾在他的日記中寫下:「我用一句話來總結巴塞爾會議:我已經在巴塞爾創立了猶太國。但是這句話我自己會留意,不要公開說出去。……我如果大聲說出來,一定只會招來全世界的嘲笑。但是,也許在五年之內,或者肯定在五十年之內,大家都會贊同。」
1933年的猶太移民潮
1929 年的衝突過後才四年就開始湧入史上最大一波移民潮。從 1933 年初到 1935 年底,估計有十三萬猶太人遷入巴勒斯坦。當時納粹已經在德國掌權,對許多人而言,遷移可是攸關生死的大事。巴勒斯坦會成為猶太難民喜愛移民的目的地原因有二:其一是巴勒斯坦是創立猶太自治國的地點,讓反猶的攻擊成為歷史,不再發生;其二是許多國家的法律修改變為更加嚴苛,讓難民更不容易遷移進來。
猶太人約瑟夫.阿南(Josef Arnan)於 1933 年隨同父母由杜塞道夫逃難到巴勒斯坦。「我逃到這裡時才九歲。在德國時我住的屋子有三層樓高,還有地下酒窖。而這裡我們全家擠在一間房間內。對我父母而言特別辛苦。我們主要的交通工具是駱駝,貨車很罕見。過去準時紀律的生活已經不復可得,我們現在是住在東方。我們和其他移民在一起同屬於一個大家庭。」
1933 年開時出現的大量移民風潮讓當地巴勒斯坦人的怨懟越來越深。鄉村和城市中漸漸出現不同的政治團體。1936年出現的阿拉伯高等委員會(Arab Higher Committee)也是從這些團體中發展出來的。這個委員會要求終止接受移民進入巴勒斯坦,也停止土地交易,也號召巴勒斯坦人加入全面罷工。這是阿拉伯抗爭的開始。
三教聖地耶路撒冷
為何耶路撒冷舊城對猶太人、基督徒和穆斯林如此重要?答案要從這三個一神論世界宗教(monotheism;希臘文的 monos 意謂「唯一」,theos意謂「神」)的聖典中去找尋。這三個宗教的共同點不只是三者都信仰唯一的神;這三者的共同起源都在猶太人的信仰中。例如「亞伯拉罕」之名可以在猶太教的《妥拉》、基督教的舊約聖經(這裡也包含了《妥拉》中的篇章)、和穆斯林的可蘭經中都可以找到。
這三個宗教的信徒都相信,上帝要求亞伯拉罕將他兩個兒子中的一位在山上獻祭給上帝。根據基督教和猶太教的信仰,這名要獻祭給神的兒子是以撒,根據可蘭經則是以實馬利。猶太人在獻祭的地點建造了兩座聖殿,所以今天稱之為聖殿山。巴比倫人在西元前600年時拆毀了第一座聖殿,羅馬人在西元後 70 年時毀滅了第二座聖殿;今天猶太人到聖殿山的哭牆前禱告祈求,這座哭牆就是第二座聖殿的遺跡;哭牆之前的功用是聖殿平台的擋土牆。
穆斯林禱告的地方則是哭牆後面一處位置較高的地方,根據伊斯蘭教信仰,這個地點是先知穆罕默德升天的地方。帶有金色拱頂的圓頂清真寺(Dome of the Rock)和阿克薩清真寺(阿拉伯語Al-Aqsa Mosque,原意是遠方的清真寺)都在聖殿山(阿拉伯語Haram al-Sharif,原意是可敬的聖所)上。對基督徒而言,耶路撒冷最重要的意義在於這是耶穌在十字架上受難和復活的地點。
除了耶路撒冷之外,皮爾委員會 1937 年的報告中還建議將兩處基督徒朝聖之地伯利恆和拿撒勒交給英國人託管。根據基督教的記載,耶穌出生於伯利恆,在拿撒勒成長。1930 年代中期,這兩個地方住民以基督教信仰的巴勒斯坦人為多數。皮爾委員會估計,百分之八十的巴勒斯坦人會支持一個自治的阿拉伯國家。但是預定的阿拉伯國家區域包括了在南方的內蓋夫沙漠,而猶太國則是拿到北方豐饒的沃土。還有個最大的麻煩:在預定的猶太國土內還有二十五萬巴勒斯坦人。
1950年代與蘇伊士運河危機
在以色列建國之初,猶太移民者的日子十分艱辛。當時以色列的建國之父們對於大量移民無法快速做出反應。一時間,國家的財政陷於困窘,然而中東戰爭也證明國防支出是免不了的。惡劣的經濟局勢帶來的苦果,幾乎殃及了每一個人。所缺的不僅是工作機會,就連住宅與修築良好的道路也沒有著落。
來自阿拉伯國家的猶太人的遭遇,迄今仍是個充滿爭議的話題。這些人究竟是自願離開自己的故鄉,抑或是由於與日俱增的反猶氛圍而不得不離鄉背井?這個問題牽涉到了八十多萬名居住在阿拉伯國家的猶太人,其中有十三萬人是來自伊拉克。在伊拉克方面,早在1941年時,便已發生了一件有損猶太人與阿拉伯人和平共處的事件。當時一些激進的伊拉克穆斯林殘殺了部分猶太同胞。
在歷經這些殘殺猶太人的騷亂後,許多伊拉克的猶太人便一心只想離開。然而,一直要等到1948年5月以色列建國後,他們的願望才得以遂行。在第二次世界大戰期間,出走的機會十分渺茫;幾乎沒有一個國家願意接納更多移民者或難民。隨著以色列的建國,再度激化了伊拉克內部仇視猶太人的氛圍。
在1950年代,以色列是靠著外援咬牙苦撐。建立於1949年的德意志聯邦共和國(亦即前西德),曾允諾提供以色列政府金錢與物資。這些援助是用來幫助那些逃亡到以色列的猶太人。當時由前西德總理康拉德.阿登諾(Konrad Adenauer)所簽署的賠償協議在以色列激起了嚴重的抗議。批評者們拒絕與應對殺害六百萬猶太人負責的國家簽訂任何條約。
在經濟方面,以色列可以倚靠諸如德國與美國等西方國家的支持。然而,在政治問題方面,迄今卻仍是意見分歧。以色列究竟該定都哪裡便是充滿爭議的主題之一。1948年,戴維.本-古里安在特拉維夫宣布以色列建國。到了1953年,以色列國會則遷往耶路撒冷。當時以色列的國會議員回溯《聖經》時期並決議:「過去、現在和未來,耶路撒冷永遠是以色列的首都。」
約旦占領時期
大約過了三十年之後,就連巴勒斯坦所屬的東耶路撒冷也落入了以色列手裡。對此,聯合國不僅出面干涉,更要求各國將使館撤離耶路撒冷以表達抗議。也因此,如今幾乎所有國家都將使館設在特拉維夫,而非耶路撒冷。東耶路撒冷曾於 1948/49 年的第一次中東戰爭後落入外約旦酋長國手裡。從那之後,這個城市的東半部以及整個約旦河西岸地區(大部分的巴勒斯坦人都居住在此地)暫時被約旦的維安部隊所掌控。這些地方的居民曾領有約旦所發給的證件,迄今有許多人仍保有這樣的證件。
巴勒斯坦人薩曼.褚里(Saman Choury)無法理解這樣的情況。「我們家住在耶路撒冷已經超過一百五十年。我的父母是巴勒斯坦人,我的祖父母是巴勒斯坦人,我的曾祖父母也是巴勒斯坦人。然而,就護照看來,我居然是約旦人。也因此,我的出生證明對我來說總是有點特別。儘管它是在英國占領時期所發的,不過上頭卻有巴勒斯坦字樣。我總是隨身帶著這份文件。雖然它實際上並不代表些什麼,可是它至少證明了,我是存在的。」
在由約旦管轄的東耶路撒冷,總是一再發生公眾的示威活動。這些抗議聲浪是在反對猶太人所建立的鄰國。在回憶這些活動時,薩曼.褚里說道:「當時在耶路撒冷有很多示威抗議,雖然我還只是個小孩,不過我也參與其中。有一回,群眾們高喊『打倒貝爾福宣言』。我當時並不瞭解這個口號是什麼意思,於是我也用錯誤的阿拉伯文跟著複述『有人應該從上面掉下來』。」
這位巴勒斯坦人曾歷經過巴勒斯坦的約旦河西岸地區與東耶路撒冷遭約旦占領的那段時期。「在某些地圖上我完全找不到我們的國家。在學校裡,歷史老師教導了我們兩種事情,一種是在書本裡有的,另一種則是他的個人記憶。」
然而,如果主題換成是約旦占領巴勒斯坦的問題,那麼巴勒斯坦人的政治活動便會遭到禁止。約旦王室所秉持的原則是:可以對以色列示威抗議,可是想要擁有自己的巴勒斯坦國便不許。然而,在約旦的占領下,大多數的巴勒斯坦人可以過著正常的生活,日常生活中的各種限制其實十分有限。
約旦河引水計畫
在1948/49年的戰爭之後,以色列人與巴勒斯坦人之間、西耶路撒冷與東耶路撒冷之間,便不復存在任何接觸點。兩邊的民眾都無法料到的是,他們很快就會再度近距離接觸。因為以色列的約旦河引水計畫引發了始終不願承認以色列的阿拉伯諸國的不安。
這項計畫的背後隱藏了些什麼呢?以色列宣布,希望能夠大規模地灌溉內蓋夫沙漠。為此,淡水是不可或缺的。然而,緊鄰這片沙漠的就只有地中海、紅海與死海這些含鹽的水域。相反的,在以色列北部則有這個地區最大的淡水水源加利利海。可是這座淡水湖的地理位置讓問題變得敏感,因為它正好位於敘利亞和以色列的邊界。
以色列打算利用水道將湖裡的淡水從北邊引往南邊的內蓋夫沙漠。然而,由於這座淡水湖的源河其實是位在黎巴嫩和敘利亞境內,因此阿拉伯諸國對此十分不滿。阿拉伯國家聯盟不惜採取各種手段,也要阻止以色列這項引用淡水的計畫。因為,可以想見,在內蓋夫沙漠大規模獲得灌溉後,隨之而來的必定是以色列人的大舉屯墾。而這個由猶太人所建立的國家在此地持續茁壯,並非阿拉伯諸國所樂見。
無論是以色列還是阿拉伯諸國,他們雙方都不顧對方的想法。以色列繼續進行自己的約旦河引水計畫。阿拉伯國家聯盟則不甘示弱地展開了各種反制措施,他們也準備從源河來引水;就長期而言,此舉無異於為這個大型淡水蓄水池畫下句點。在這種你來我往的情況下,局勢也變得越來越緊張。
當時埃及總統納賽爾陷入了一連串其他的難題裡。在他的支持者看來,他那些廣受歡迎的關於阿拉伯民族主義的演說必須付諸實行。他並非當時唯一提出各種偉大構想的阿拉伯政治人物,因此他的聲望其實是飽受威脅。此外,來自內政方面的種種問題,也帶給納賽爾極大的壓力。在他自己的國家裡,經濟狀況著實慘不忍睹。許多埃及人都處於飢貧交迫的窘境裡。納賽爾顯然迫切需要一項對於自己領導實力的新證明,至少必須藉此來轉移自己國內的各種困局。
埃及封鎖蒂朗海峽
1967年5月17日,納賽爾要求聯合國部隊撤出埃及。這些「藍衫軍」(迄今人們仍以這支部隊的上衣顏色來稱呼他們)當時是為了確保以色列與埃及的邊境和平而駐守在西奈半島。當時的聯合國秘書長宇譚(U Thant)對納賽爾的要求做了讓步。對於以色列政府而言,此舉無異是個最初的警訊。幾天之後,納賽爾下令封鎖蒂朗海峽。從這時起,船隻再也無法抵達以色列的港口城市埃拉特。
這個交通樞紐是以色列與非洲和亞洲國家進行貿易的命脈。此外,以色列的石油需求也仰賴這個港口的輸入。此地與地中海城市阿什杜德(Ashdod)及海法之間設有輸油管。當時以色列除了向印尼購買石油外,另一個主要供油國則是親西方的伊朗;不過,後來這個國家也成為以色列的敵國。
油輪無法再航向它們的目的地埃拉特,此其一也。另一方面,納賽爾與他的敘利亞同僚則展開了一項反以色列的運動;他們甚至公然宣稱,一場對付以色列的戰爭即將來到。到了1967年5月26日,納賽爾宣布:「這將是一場偉大的戰爭,我們的宗旨便是消滅以色列。……我很清楚,我們埃及與敘利亞擁有什麼樣的(軍事的)武器。我也很清楚,其他的國家,例如伊拉克,把他們的軍隊派往敘利亞。阿爾及利亞會派部隊前來。科威特也是。他們將派出坦克與步兵部隊。這是阿拉伯的實力展現。這些阿拉伯國家或許先前曾短暫地陷於絕望,可是這一回卻將是紮紮實實的反擊。」
敘利亞與埃及被視為堅定的盟友,可是約旦國王胡笙卻陷入了兩難。這位約旦的君主顯然無法在這場戰事裡袖手旁觀。在約旦王國裡占多數的巴勒斯坦人給他帶來了巨大的壓力。在第一次中東戰爭後,生活在被合併的約旦河西岸地區與約旦難民營裡的巴勒斯坦人,遠遠超過了在約旦核心領土裡土生土長的約旦人。
以色列「民族團結政府」
胡笙國王眼見自己的權力飽受威脅,只好在1967年5月30日與埃及簽訂防禦協約。以色列也不甘示弱地建立起「民族團結政府」予以回應。這時居主導地位的,除了國防部長摩西.戴揚(Moshe Dayan)以外,還有不管部長梅納赫姆.貝京。自1956年蘇伊士運河危機起,戴揚在以色列人民當中便享有極高的聲望。
美國政府軍事支援
除了以色列政府自己的「民族團結」以外,國際間也對以色列伸出了援手。只不過,在歷經了漫長的阿爾及利亞戰爭與國際間紛爭頗多的蘇伊士危機之後,法國此時已對軍事行動興趣缺缺,他們並不想捲入更多與阿拉伯人的軍事衝突。相反的,美國這位盟友這時倒是急著冒出頭。自約翰.甘迺迪就任美國總統後(其在位期間為1961至1963年),美國便開始加強對以色列輸出武器。在1959年時,美國對以色列的軍事援助大約為四十萬美元左右,不久之後,這筆款項便劇增至每年數百萬美元之譜。
為何美國政府要支援以色列呢?這無非是因為強大的以色列有利於美國。冷戰左右了當時國際政治的行為。當時美國的大敵是蘇聯。蘇共頭子列昂尼德.布里茲涅夫(Leonid Breschnew)讓埃及的彈藥庫與軍營裝滿了武器。埃及對以色列的勝利,不僅可以幫助蘇聯擴大自己的勢力範圍,更能進一步鞏固美國所畏懼的共產主義。正如骨牌遊戲那樣,當第一塊骨牌倒下後,後面的骨牌便會一塊接一塊地跟著倒下(早自冷戰開始起,美國政府便已有了骨牌效應這樣的說法)。
然而,像軍事行動這類直接干預中東局勢的作為,卻並非美國政府所能負擔得起。是以,美國政府僅止於將飛彈、坦克與戰機送往以色列,可是絕不派遣自己的地面部隊以及由美國飛行員所駕駛的戰鬥機。在1967這個充滿危機的年代裡,這樣的舉措其實是很有理由的。因為,早在這之前,美國便已在越南捲入了一場慘烈的戰爭,這場戰爭勢必會為美國帶來災難性的結局。當時已有四十多萬美國大兵投身於東南亞的戰場。美國軍方實在派不出更多軍隊前往中東這個「火藥庫」。
六日戰爭/六月戰爭/第三次中東戰爭
在以色列看來,上述的種種事件(包括鄰國對以色列的約旦河引水計畫深表不滿、埃及與敘利亞大肆鼓吹仇視以色列、通往埃拉特港的海路被實際阻斷、阿拉伯國家組成軍事聯盟並大舉動員軍隊等)若非戰爭的準備,顯然也是極大的威脅。就在這樣的情況下,中東的局勢已到了一觸即發的危險邊緣。1967年6月5日,以色列先發制人以其空中武力發動奇襲。在短短的一百八十分鐘後,埃及的戰機幾乎全軍覆沒,只有極少數的戰機僥倖得以升空。同樣的情況也發生在敘利亞的軍隊身上。
這時以色列政府向約旦國王表示,願意放約旦一馬。然而,胡笙.賓.塔拉勒一點也不想議和,因為埃及的新聞捷報頻傳。根據各種報導,埃及的軍隊顯然已經兵臨特拉維夫城下。這位約旦的君主一心只想站在勝利者這邊。他所不知道的是,埃及的種種捷報無非只是些愚民的宣傳罷了,它們之中沒有一件是真的!
以色列人推進的速度之快嚇壞了不少巴勒斯坦人。居住在難民營裡的哈里瑪.薩納克雷,當時曾親眼見到以色列軍隊開進納布盧斯:「我們原先以為那是阿拉伯的軍隊,人人歡欣鼓舞。突然間,那些士兵居然朝我們開槍。我們嚇得四處逃竄。就這樣一路步行至約旦邊界,沿途就在山洞裡過夜。後來我們才在紅十字會的協助下重返營區。」
至於巴勒斯坦人納茲米.阿爾-德舒貝則是經歷了以色列部隊開進東耶路撒冷的情形:「當時我的祖父聽到了許多聲響,他還以為伊拉克的軍隊已經兵臨耶路撒冷城下。先前就有傳言,伊拉克派了軍隊過來。他煮了一大鍋茶,並且把這鍋茶抬上街。我當時聽到有人用阿拉伯語大叫:『快把門關上!』我的祖父跑了回來,杯子和鍋子都掉到了地上。他口裡只是嘟囔著:『是猶太人,不是伊拉克人!』接著整個人便昏了過去。」
薩曼.褚里同樣也是在期待東耶路撒冷人口耳相傳的伊拉克軍隊:「當時我見到了我從未見過的坦克,我還以為那就是伊拉克的部隊。許多人都和我想的一樣,大家都在街頭上夾道歡迎這些軍人。大家都歡慶他們的到來,直到終於發現,這些坦克其實並非開往以色列,而是開往東邊。當他們展開了第一波射擊,我們才總算看清,那些其實是以色列的坦克。」
聯合國安理會242號決議
1967年6月10日,由聯合國所斡旋的一份停戰協議正式生效。聯合國安理會在242號決議中要求「以色列部隊必須撤出在這波最新衝突期間所占領的地區」,此外,「這個地區的每個國家都必須承認以色列的主權,並且承認以色列有權在穩固與公認的邊界內不受威脅或武力行動侵擾和平地生活……」在法文版的決議文裡,不僅提到了「地區」,而且還明指「各個地區」,換言之,這代表著以色列必須從所有占領區撤軍。
交戰雙方其實都無心接受聯合國的這項決議。以色列政府依然故我地堅守著占領區。阿拉伯諸鄰國也不急著承認這個由猶太人所建立的國家。以色列軍隊出人意料的勝利以及西奈半島遭到了占領,不僅震驚了所有的埃及人,就連他們的總統也慘遭波及。
巴勒斯坦人納茲米.阿爾-德舒貝還記得以色列人剛開始占領東耶路撒冷的情景:「當時以色列暫停戒嚴兩小時。我和我的家人便出來在舊城裡走動走動。我們途經摩洛哥人的住宅區,可是那個住宅區已不復存在。我看到不少推土機將一切夷為平地。許多士兵在廢墟上手舞足蹈。他們用一種我聽不懂的語言在高呼著。所有的人顯然都為了慶祝勝利在開懷暢飲。我不禁哭了起來。我所認識的許多朋友曾經住在這裡。我很熟悉這個住宅區原本的樣貌。推土機摧毀了這裡的一切,只為了在這裡整理出一大片廣場給前來哭牆參拜的民眾。在那之前,牆的前面只有一條寬寬的走廊。」
重返聖地
出生於西耶路撒冷的齊賈克.菲勒(Jitzchak Feller),當時曾與父親前往哭牆。自從1949年之後,以色列人便無法去參拜這個地方。因為第一次中東戰爭結束後,這個城區便落入了約旦人手裡。在約旦軍隊將猶太區的居民驅逐後,這個地方便陷於荒蕪。當時猶太人曾一度無法來到哭牆。
六日戰爭改變了這樣的狀況。如今他們又可以來參拜這個被許多猶太人視為聖地的處所。和他的父親一樣,齊賈克.菲勒也在以色列從事記者的工作。「當時我們穿過獅門進到舊城。由於我父親在1935年時就來到了以色列,因此他對哭牆還有印象。他在年輕時經常往這裡跑。直到1948年之前,猶太人還能到這裡憑弔。可是在約旦人占領的期間,也就是從 1948 至 1967 年這段期間,猶太人就不能再去了。當時我父親將他的手放在牆面上,並且將自己的頭貼在手上。他呆若木雞地盯著牆。這是我生平首次見到自己的父親哭泣。我不曉得,究竟什麼讓我比較感動,是哭牆、還是我父親?」
當時的以色列國防部長摩西.戴揚在戰事尚在進行中便已先來參拜過哭牆。這位以色列的政治人物表示:「我們重新整合了被瓜分的耶路撒冷、這個被割裂的以色列首都。如今我們重返我們的聖地,我們將再也不與它們分離。」
※ 本文摘自《認識以色列人與巴勒斯坦人從古到今的紛爭》,立即前往試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