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在海裡悠遊飛翔 用鏡頭訴說大海的故事
文/劉亞涵;攝/簡子鑫
袁緒虎 大家都叫他虎哥,導演及水底攝影師,曾是古典芭蕾舞者,後來自學影像踏入攝影,拍過多部廣告與 MV 作品。28 歲初次接觸潛水,從此愛上大海,開啟了水底攝影之路,電影作品有《海人魚》、《東經北緯》,用自己獨特鏡頭美感,訴說大海的美麗與哀愁。擁有與海中生物溝通的能力,可以召喚海龜,曾在拍攝過程 cue 來整群魚風暴。

大概是2000年左右,朋友說想潛水,我不太在意地隨性附和著,那是第一次潛入海,有些緊張害怕,摻雜一些些興奮,我對於海裡的模樣完全沒有概念和預設,當看到一隻隻魚不再被局限在玻璃結界中或成為桌上菜餚,真正地在大海裡自在活著,一切實在太過迷人,從此就上癮了。
那時剛轉為自由接案導演,案源還不太穩定,迫不及待考取潛水執照後,空閒時間就往海裡去,龍洞、西海岸、墾丁、臺東,幾乎把臺灣環了遍,甚至一年跑三四趟蘭嶼和綠島,帶著攝影設備拍下眼中的大海。常覺得水底攝影和空拍類似,都是用鳥瞰的方式在觀察、記錄,而自己就像是在海裡飛行一樣,輕盈又自由。
海裡很靜,感官暫時被海水封閉隔絕,即使看得到潛伴,還是得獨自面對突發狀況,所以常說潛水會放大幽閉恐懼症,曾經我也是如此,突破的方法唯有往更深處潛去,直面恐懼,感受自身渺小的同時,重新找到和大海相處的方式,久而久之,對身體的感知也更加敏銳,光聽聲音就可以大致判斷身在幾米深海。記得有次與達悟族朋友帶體驗潛水,課程結束後氣瓶還剩一半,我們再次下潛,一路下衝卻忽然意識到不對勁,不巧兩人都沒帶深度錶,但身體告訴我已經超過三十米,必須立即掉頭才有時間做減壓停留。
那個驚覺的當下,除了身體的聲音,大海彷彿也在對我說該回去了,那是一種難以言喻的第六感和默契,也許是和海相處的時間長了,知道人在大自然裡終究無法抵抗或逞強,能做的只有專注自身狀態和尊重大海給予的訊息。於是,每次水底拍攝開鏡前,我都會學原住民朋友在海裡倒點保力達,再丟一顆檳榔,獻上安撫與心意,即使如此,有時仍會感受到此刻大海不太想讓我們拍,如果無法立即收工,也一定得盡快改變策略,等待,是大海教會我最重要的事,不論生活還是拍攝工作,卡關了不要硬撐,也無須著急,一定會等到一切都最合適的時刻。


從事水底攝影已十多年,尤其近六年為了場勘,常到各地請當地潛導帶我去一些人跡罕至,甚至沒人去過的海底,意外看到了許多大海正面臨的問題,在那些沒有被看到的地方,囤積著大量垃圾與廢棄漁網,魚群就掛在網上隨時間腐爛,親眼目睹殘忍的真實,讓我開始動筆寫下與海有關的故事,就像是我的日記,關於海也關於人,並從而誕生了《海人魚》與《東經北緯》。
經過這麼多年,我早已不是那個和朋友成天在海邊胡作非為的毛小子,因為家庭、工作,往海去的時間少了,沒有過去那般親近,但不論好壞都認識更深,海變成像是老朋友一樣的存在,每當拍攝告一段落,我還是會想辦法留下至少一天的時間,拋開工作下水泡一泡,也許逗逗小丑魚或是和海龜一起游泳,和大海好好打聲招呼,對我來說,只有在海裡才能得到真正的休息。
潛水有種狀態叫中浮,不能碰到海底,也不可以出水面,就在水的中間漂著,是最平衡但也最不穩定的狀態,老實說,我的人生似乎一直都是處於這樣的狀態,沒有刻意安排的目標,當過舞者也是導演、攝影,一切都是順勢而為,沒有非要停在什麼位置,就像海水一樣,有上升流有下降流,即使到了現在的年紀,我仍然對未來感到未知,但我會繼續順著海流一直往前走。


※ 本文摘自《小日子享生活誌06月號/2021第110期》,立即前往試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