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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個年紀的我們還在剝樹皮,你需要的卻是一個真正的搖籃

文/安東尼.聖修伯里;譯/蔡孟貞

一天,貝尼斯寫了一封信給我:

⋯⋯我沒有告訴你我回來了:當情感順應了我的要求時,我自以為是萬物的主宰。然而我什麼都沒能掀動。我的感覺如同那位遲了一分鐘抵達耶路撒冷的朝聖者一樣。他的渴望,他的信仰在那瞬間死去了:眼前所見只看到石頭。這裡,這座城:是一道牆。我想再次啟航。你還記得第一次出航的時候嗎?我們一起飛的。莫夕亞、格拉納達宛如小擺件,在櫥窗裡酣眠,深深地沉浸過去之中,因為我們沒有降落地面。被流逝的數百年歲月推著擺在那裡。唯一存在的只有隆隆引擎聲,在這片濃厚的聲響後頭,地面景物如影片般無聲推進播放。還有那股冷冽寒意,因我們飛得很高:這些城市猶如被冰封住。你還記得嗎?

我還留著你給我的那幾張紙:

「留意奇怪的喀哩脆響⋯⋯假如聲量持續加大,先不要飛越海峽。」

兩小時後,到直布羅陀:「等塔里法指示後再飛——比較好。」

「在丹吉爾不要停留太久,土壤不結實。」

簡單明暸。有了這些字句,我們彷彿到得了全世界。我從這些簡短指示建構出的強力策略中得到啟發。丹吉爾,這個鳥不生蛋的小城,是我征服的第一個地方。那是,你瞧,是我第一次洗劫的成果。沒錯。先是從垂直高空,只是,相隔如此的遙遠。然後,隨著高度下降,草原、花朵、房子慢慢綻放。我將昏睡的城市帶回白晝,它變得生氣盎然。突然,出現了這個美好的大發現:離地面五百公尺處,那個勤勞的阿拉伯人,我將他慢慢地朝我拉近,我按著自己的比例尺,變化一個男人的大小,他確確實實成了我的戰利品,或要說是我的創作、抑或是我的遊戲成果也可以。我俘虜了一名人質,非洲已臣服於我的腳下。

兩分鐘後,我站在草原之上,年輕的我,像是位在某個生命正待重新開始的星星之上。置身這個嶄新的環境裡。我感覺自己在這塊土地之中,在這片天空之中,像棵青春正盛的樹。帶著這份美好的飢渴,我從旅途中茁壯拔高。我拉長步幅,步履輕盈,揮去飛行的疲勞,笑著與我的影子相聚。

降落了。

那年春天!你記得土魯斯灰濛濛的雨後緊接而來的那個春天嗎?空氣如此清新,在萬物間川流。每個女人都隱藏著一個祕密:一種口音、一個手勢或一陣沉默。每一個都引人遐思。再者,你知道我的,我總想著再出發,急著去更遠的地方尋覓那些我感應到的,而我尚不明白的東西,因為我是那個撼動榛子樹的巫師,浪跡天涯,不找到寶藏誓不罷休。

但是,請告訴我,我在尋找什麼,還有為什麼當我靠著窗子,凝視這座我朋友的、我渴望的、我記憶中的城市時,我竟然感到好絕望?為什麼,生平頭一遭,我找不到源頭,而且感覺自己距離寶藏好遙遠?他們給我許下的隱晦承諾,幽冥天神拒絕兌現的隱晦承諾,到底是什麼?

*****
 
我找到源頭了。你記得嗎?是珍妮薇…
 
 *****
 
讀著貝尼斯留下的這些字句,我閉上雙眼,珍妮薇,我看見了你小女孩時的模樣。你十五歲,我們十三。在我們的記憶中,你怎麼可能會變老?你將一直是那個纖弱的孩子,當我們聽到有人說起你時,腦中浮現的是她,那個出現在我們人生中的偶然,驚喜。

在教堂祭壇前其他人的簇擁之下,你嫁為人婦,然而,遠在非洲深處的我和貝尼斯心裡,你仍是我們私訂終生的那個女孩。那時候的你,十五歲的孩子,是最年輕的母親。那個年紀的我們還在剝樹皮,讓樹幹露出軟軟的白樹心時,你需要卻是一個真正的搖籃,那是你神聖的玩具。當你身邊的人,那些不懂奇幻魔法的人,將你送進了女人的簡單日常時,你的存在對我們來說,仍舊像是充滿魔法的童話故事,只是你穿越了魔法大門走進塵世,宛如走進化妝舞會,孩子們的舞會,扮成妻子、母親、仙女⋯⋯

本文介紹:
南方郵航》。本書作者/安東尼.聖修伯里;譯者/蔡孟貞;出版社/愛米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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