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典也青春】異端而純情——方梓談翁鬧的《破曉集》

文/陳蕙慧
本文原載於作者臉書,經同意後轉載

節目進行到中途,來賓方梓姊說:「你不覺得翁鬧跟七等生很像嗎?我一直覺得他們倆(的作品)有共通的地方!」

聽到這裡,我如大夢初醒,確實在閱讀翁鬧的作品時,總有一種似曾相識的感覺,但畢竟翁鬧生在1910年,我又全心於琢磨他的作品與日本由橫光利一、川端康成領軍的文學流派——新感覺派的連結點,以致沒能捕捉到心中閃過的那一抹熟悉感。

「原來是這樣啊。」

讀文學的樂趣之一,就是像這樣連連看,好比我先前留意到賴香吟兩年前的作品《天亮之前的戀愛:日治台灣小說風景》,以翁鬧的短篇小說〈天亮前的戀愛故事〉為書名靈感來源,起心動念要好好來認識日治時期的台灣文學作家與作品。

其中最讓我覺得作品具有現代性,閃爍著純粹的生命火焰的,便是翁鬧,而現在又有一條線拉起來了,我心中充滿喜悅和躍動。

多謝方梓姊的提點,對於這位立志要打進日本中央文壇,奪得日本內地(當時殖民地對日本本土的稱呼)重要文學獎項的小說家翁鬧,有了另一層新視角的體會。

本集節目方梓姊的領讀摘要如下:

一、說到翁鬧在當時的文學圈子裡一直被視為「異端」,方梓姊指出,我們現在看翁鬧的作品當然覺得還不到禁忌的地步,可是在1920年代就把情慾掛在口上,把情慾放進文學的人很少。
以〈天亮前的戀愛故事〉這篇具代表性的小說來看,他從10歲就開始發現情慾這件事了,一輩子都夢想著談戀愛。

二、方梓姊表示,要理解翁鬧,還是先談談他的身世和經歷。翁鬧小時候過繼給彰化翁家,受到很好的教育,當小學老師,卻教了三年就辭職,跑去東京說要讀書,但事實上都是去跟台灣青年參加活動,學校只是掛名。
到東京以後23歲的他和一位48歲的日本女人同居,朋友覺得他太墮落,後來他便與那個女人分手,考上印刷局的工作。
這時他又喜歡上一位日本女孩,寫信、寫詩給對方,即使被拒絕還是一直寫,以致惹怒對方父親,告到他上司那裡去,他也因此被解僱了。從此失業,生活無以為繼,30歲就凍死在街頭。

三、方梓姊接著表示,雖然他何時死去、怎麼死的都已成為一個謎,但一般認為他是凍死、餓死的,而這在當時是有可能發生的。不過也可能是翁鬧對於自己的生命並沒有什麼慾望,我們從他的作品中稍微可明顯看到的慾望,在於他未完成的愛戀。

通常〈天亮前的戀愛故事〉這部作品被認為是情慾和都市書寫。故事中主角召妓,一開場男主人公身邊有妓女躺著,他一直在和妓女講話,談自己的情慾經歷和感受,這在當時是絕無僅有的。

四、值得注意的是,即使在〈音樂鐘〉這篇作品中,他寫小時候回鄉下,和一名同齡的親戚女孩睡在一起,他如何一再嘗試想觸碰卻不敢,直到天亮鬧鐘響了,他醒過來,什麼事都沒有發生。他如此念念自己的情慾,卻始終沒有真正去觸碰女孩/妓女。
如果我們說打動讀者的是翁鬧的筆觸和真誠,絲毫沒有猥褻感,甚至還有自況身為殖民地之人與日本本土、台灣女子之間的情感和身分落差,以致令人感到慨歎的,還有方梓姊印象深刻的另一篇作品——〈殘雪〉。

五、方梓姊說,〈殘雪〉寫的是一名台灣青年到日本留學,他去咖啡廳,在那裡認識了一個女服務生,這個女服務生是從北海道逃出來的。男主人公邀請她住到他家,此舉遭到的朋友們的反對,因為青年在台灣有已經有一個女朋友,女朋友在台灣要被帶去相親了,朋友勸他回去阻止這件事發生。
在這心情複雜的一刻,青年心中浮出的念頭是「北海道比較遠,還是台灣比較遠?」隱晦地點出了族群和感覺的距離,重點是,最後他只留在當地,那裡也不去。
方梓姊提醒,這就是新感覺派的書寫,這種手法和感覺很像七等生,讓人聯想到〈我愛黑眼珠〉。

六、方梓姊再次闡明,雖然翁鬧和七等生的作品並非全然相近,卻也可做為參照,畢竟新感覺派的核心概念,是一種都會感,去表達感受,而不是具體的指涉。

此外翁鬧也寫詩,新感覺派的詩,寫眼前看到的,反射到內心感受,和後來超現實主義有點雷同。但翁鬧的詩沒有像小說那樣受重視,主要是他的小說太特殊了,最後的結局經常有種無可奈何,就到這裡了,戛然而止,所以他的小說都不會有很明確的結尾,留給讀者自己去想像的空間。

七、除了〈天亮前的戀愛〉、〈有港口的街市〉、〈殘雪〉等這些具都會感的小說,翁鬧還有鄉土的書寫,卻依然保留新感覺派的語法。
方梓姊表示,他寫鄉土小人物,與賴和等作家不太一樣。賴和他們都帶有悲憫,帶有控訴,翁鬧的卻沒有,他只寫事實和感覺,小說都在輕描淡寫中結束。

〈憨伯〉〈羅漢腳〉〈可憐的阿蕊婆〉都很推薦一讀。

更多精彩內容,歡迎收聽本集的「經典也青春」,國立臺北教育大學擔任散文課老師、作家方梓女士,介紹並領讀翁鬧的《破曉集》

IC之音竹科廣播播出時間:週四上午8:15(首播)、週日下午14:00(重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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