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返水底寮,挑戰媽祖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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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返水底寮,挑戰媽祖婆!

文/唐墨

照興宮的廟門正對著堤防,站上廟口的石階,就可以看見海岸線在前方約莫兩百公尺處,海浪聲不太大,但海風獵獵襲來。右手邊是水底寮國小,這也是村裡唯一的小學,記者就是在校門口採訪黃小妹妹的林姓女導師,黃榮旺當時也在現場,站在導師旁邊,不發一言。

林姓導師摀著臉,聲音抽搐,激動地說起對孩子的疼愛與不捨:「她很乖,平常放學就自己去菜市場,一邊做功課,一邊等爸爸收攤載她回家。」

「那事發當天,她有說身體不舒服嗎?」

「沒有,都很正常。」

「那黃爸爸,黃爸爸你為什麼不同意解剖呢?」

面對記者的猛烈追問,黃榮旺拒絕回答。一邊處理女兒後事,一邊還不能放掉魚攤生意的黃榮旺,神情疲憊地拿出黃小妹妹的死亡診斷書讓記者拍攝,作為無言的控訴,診斷書上面只寫著:「摔倒,腦震盪死,以下空白。」

可以理解黃榮旺的心情,他深深思念著這個每天到菜市場報到,用小板凳當書桌,安靜地埋頭做著學校功課,乖乖等他結束黃昏市場生意,再一起騎車回家的乖巧女兒。黃榮旺絕對不願見到她被解剖,不管後續會經過多麼精心的縫補與粉飾,那些刀痕都彷彿是在宣告女兒第二次的死亡。

根據當時警方的觀察,初步研判是有毒物反應,因為黃小妹妹的口鼻,就像搖晃後的汽水或啤酒突然被人開了瓶,不斷冒出夾帶著氣體的大量血泡。

但因為沒有解剖,也無法確定是什麼樣的毒物,學校跟菜市場只好先進行全面消毒,衛生所的人揹著一整罐調配好的消毒水,沿街噴灑。這些清消工作的安慰與象徵性質遠大於實質意義,一個禮拜後,又一起男童死亡的事件,死狀跟黃榮旺的女兒一樣,全身抽筋,呼吸道阻塞,噴泉般吐冒著濃濃的血泡。

差不多就是這個時候,一部分的人開始懷疑用水安全,另一部分的人想到的是關於風水跟沖煞的問題,紛紛趕到照興宮來,向媽祖求取保平安的符水。

照興宮不僅是本村的角頭廟,也是整個水底寮最重要的大廟,水底寮居民的年間行事都跟著照興宮的行事曆走,從農曆春節搶頭香、點平安燈開始,到三月媽祖生、七月普渡放水燈、十月拜斗、十二月送神等祭祀儀式結束,中間還穿插著許多神明聖誕,照興宮幾乎每個月就有一場大法會,所以當村裡頭開始發生不平靜的事件時,人們第一個想到的,也就是來找媽祖求救。

月雪跟著靜芳走進廟門,在美國也沒怎麼去教堂的月雪,她對拜拜祈禱的禮節向來生疏,只知道跟著靜芳舉香對拜。靜芳點燃二十炷香,分了十炷給月雪,交代著三炷朝天公爐敬獻,三炷對著正殿媽祖祈願,還有四炷,分別是兩側的境主公、水仙王、註生娘、土地公。

面對端坐無語的神明,月雪沒說出口的狠話,全都寫在她的臉上,她與滿桌神佛相懟,沒有神明願意出手制止陳林淑芬的殺戮,月雪但覺人類發明宗教信仰實在是自欺欺人得可笑。很多人到歐美國家住了一段時間,為了想辦法融入當地人的生活,都會勤跑教堂,甚至乾脆受洗決志,參加讀經班,正式成為教徒,但月雪在美國十餘年,不但沒受洗,懶得上教堂跟鄰居同學打交道,除非指導教授漢娜約她,陪漢娜的母親一起上教堂,否則月雪絕對是敬神遠之的那種人。她相信世界上有超越凡人的超自然力量,但她不認為這種力量是可以透過祭祀或禱告就換得來的。這種力量會自行決定要不要發動,或發動在什麼人、什麼事情之上。

用凡人的俗物作為祭品,哪能換得到宇宙天地的力量呢?

本文摘自《腥紅速寫》,原篇名為〈第一部 重返水底寮〉,立即前往試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