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黃子欽的設計嘴,泡】用線條及字型與觀者對話──與設計師何佳興對談(二)
要不要談一談《八尺門》的字?
《八尺門》是這樣的,那時後關老師說,你會寫書法,那你來寫好了。但當時我寫了好幾個版本都不行,我的字太瘦了,太細緻,不符風格,以創作的份量來說,我也差太多。後來我想到一個辦法。這個字是我拼湊的,原始圖出現在關曉榮老師的《尊嚴與屈辱‧國境邊陲‧蘭嶼》攝影集裡面,有張圖是廢墟窗戶,外面有塊歪歪的木板,上面寫了「死囚」,那兩個字的線條寫時有急促、激烈控訴的情緒,我看到那張,想說有了有了,就像剛才講的,找到符合它的線條。還好八尺門的結構也是很簡單的,囚本身就有門的框框,所以八尺門就是這樣來的。這個做出來後給關老師他們看,他們覺得OK啊,直覺上很合。當然這對我來說也是書法篆刻運用到設計上的一種方式,但是它多了一些身體意味的閱讀。
獨立出版的精神,來自互相幫助對方做出好東西
談一下作獨立出版的攝影集吧?
前面談到都是前輩級的攝影師,但對影像這件事,我覺得滿有趣的是,一方面可以承接到這樣的案子,二方面就是我們周遭都有一些創作者,有很多是以影像創作為主。這部分我還滿關注的。譬如說我幫一位年輕創作者高倩怡做《和歌山歌劇》的設計,她的攝影在視覺上很吸引人。
跟他們比起來,我相對謹慎一些,像老頭子,在意的事很多,講求生活規律、責任;但是他們很自然地對這種事情的在意度降低,沒有那麼多限制與包袱,他們的活力我覺得來自於這些。
你覺得他們的身體語言如何?他們在鏡頭前是自在的?還是不在乎?
我覺得有點刻意。那個刻意是習慣被拍攝;但是在表現方面,他們是很願意表現的。以我來講,我看到鏡頭就僵掉了,我很不習慣鏡頭。但是他們都很自然,他們在攝者與被攝者的關係,與我認知的不太一樣。總之,有太多部分我也不確定那是對或是不對,但覺得這裡面會有新的價值。
這本是獨立作業,直接用你的概念來做設計嗎?
做攝影集我相對慎重。我跟她談了很多次,後來是以我的概念執行。在合理的狀態下,我希望她來編排,才有辦法呈現她自己的樣子。可是那個當下她沒辦法去做這件事,她只是拍,沒有沉靜下來去關注自己的脈絡。照片是我挑選的,等於這裡面有我的觀念,我跟她說,我挑的是相對沉靜的照片。那時後她處於比較躁動的狀態,有時候會 high 過頭,因此我覺得照片應把沉靜的、能量穩定的給挑出來。但是說實在話,這不能代表她,這只是她的一部分。過程中也鼓勵她再拍,希望將來有機會做一本她自己編輯的書。也因為是獨立出版,我沒有限定版權一定要在我這邊,出了之後她隨時要跟別人合作,重複使用都沒有問題,當然不能完全複製。所以在我與她談的過程,我自己是很謹慎的,但她的隨意倒是讓合作有較大的空間。我的想法其實也簡單,這很像藝術家互助會,你看到好東西,因為創作者都沒有什麼資源,但互通有無,那我們就互相看看有沒有可能把這東西做出來。後來我獨立出版的一些小書,都是類似這樣子的。
結合周遭的顏色,創作獨門的色彩美學
我覺得有趣的部分在於,你操作色彩時,有一部分是 over 的,使用原色或彩度較高的顏色,而且不只一種,直接over掉,再去書寫;跟你在做線條時,用極慢的速度,很非動物性,幾乎是完全不同的東西。你的顏色再多一點變化,就會像道教的五色旗。某方面來說,顏色很衝突,但整體視覺卻是沒有衝突的。
我想有一部分是受到橫尾忠則、日本這類用色的影響,另外一部分我對螢光色有偏好,螢光色通常是在台灣用,比如四色牌、道教顏色、布袋戲、歌仔戲等。我後來四處問,有得到一個有趣的解答,這些戲是早期庶民的娛樂,早期電灯不普遍,所以戲服上的螢光色會讓大家看比較清楚。在顏色使用上,對日本用色的印象,還有自己生活周遭傳統的顏色,是結合起來的。我一直覺得,pantone806 的桃紅色如果再重一些,就很像台灣的顏色,這個顏色很容易在生活周遭看到, 它不是那種正紅、朱紅,台灣的紅更鮮亮點。
我發現你做陳明章與庶民娛樂、音樂、表演相關的案子時,這個色系就會出現。
我從陳明章老師身上學到的,是創作者要從自己的文化中去提煉養分,因為這樣才能與其他的文化對話。因此在做海報的文字編排時,我是用廟碑的方式呈現,試著將傳統融合進來。一方面傳統領域還有很多需要深耕學習,一方面我也試著讓台灣場域的這些元素轉換成現代,我有意識地想要做到這件事情。我把這平面想像成廟的壁面,如果這個壁面以文字為主,通常會與其他柱飾、浮雕、裝飾物結合在一起,我嘗試如此詮釋畫面,但我不會用太制式的方法,保留些沒有邏輯的組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