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版寒冬中逆勢成長的書籍設計──記閱樂書店「出版人心中的好設計」座談

出版寒冬中逆勢成長的書籍設計──記閱樂書店「出版人心中的好設計」座談

文、照片/啟明出版

吃書的馬》是一本探討出版設計議題的著作,作者彭星凱(空白地區負責人)將書籍設計師比喻為馬,認為沒有文本作為基礎的封面,無法獨立存在;設計師就如同馬,是運載著戰士前進的輔助者。彭星凱與文化評論作家張鐵志,於臺北閱樂書店舉行「出版人心中的好設計」座談,從《吃書的馬》文字內容出發,討論「設計」這個閱讀大眾日日接觸卻又無從探究的出版環節。

在出版銷售進入人人喊苦的寒冬後,設計扮演什麼樣的角色?為何書籍設計會在產業當中逆勢成長?設計師如何面對出版?我們又為何需要書設計?本文記錄了三位講者的訪談重點:

1. 設計之於書的意義

主持人林聖修(啟明出版發行人)於開場時即向設計師彭星凱提出疑問:「書設計的意義是什麼?這件事很重要嗎?我剛踏入出版業時,以一個讀者的角度來看,甚至認為書就是純粹的內容,好讀、功能性達到就夠了。你覺得為什麼現在書會有這麼多的變化?」

彭星凱說:「單講書設計其實是比較扁平的說法,設計不會因為它的載體是書而有一層新的轉換,設計之於書,就像設計之於海報、產品包裝等都有相同的重要性。當書還沒有這麼多的時候,被出版本身就是一件重要的事情,所以即使畫面上只有文字也是個成功的設計;競爭者加入後,我們就必須要把各種分類再作更細緻的區隔;走到現在每個月有幾百本新書在上市、幾百個新的畫面出現,我認為設計應該要進入一種新的態度:誠實把一本書的內容講出來。過多或過少的包裝,對書來說可能都是傷害,這個傷害不是來自新書一個月內的銷售,而是被購買、閱讀之後,有沒有讓讀者產生與面對設計時同等的感受、是不是在消費當下就已經被正確地溝通。」

出版寒冬中逆勢成長的書籍設計──記閱樂書店「出版人心中的好設計」座談

彭星凱拿自己為駱以軍設計案例《女兒》與《臉之書》作解釋:「《臉之書》的設計粗獷,是我當時對臺灣文學印象與駱以軍本人氣質的詮釋,因為這是一本散文集結,所以作者在這裡的角色非常巨大;《女兒》則以精緻、創作性高的視覺呈現,是因為小說始於虛構,是與作者分離的。不過,《臉之書》以現在的標準來看很不成熟,所以我並未收錄在作品當中。

書籍設計揉合了出版社對銷售的注重、作者的哲學觀點、以及設計師的創作慾望和自我實現,這三種衝突的思維,讓書籍設計有機會成為具有藝術觀念的商業包裝,成為一個值得被獨立討論的媒材。書的市場越趨小眾與精準,就越促使我開始在工作上走向尖銳的做法,如《資本社會的17個矛盾》(初版)、《人類時代》等,在硬題材上放大感性的元素,把客戶的產品帶到他們沒有想像過的地方。這樣的過程就會有很多爭執,一旦我們想要做出某個族群的『喜歡』,勢必就會造成另一個族群的『討厭』,我也在編輯口中變成那些過去耳聞的大牌、難搞的設計師。但自己進入這個狀態,才覺得這不是拿翹與否的問題,而是我們有沒有盡力去讓新的東西出現在市場上。臺灣的商品類型看起來很多元,但真正在做事的人都知道,想要讓一個新的型態被看見是很困難的。設計師有沒有膽量去挑戰這件事,決定了自己是否能夠被記得。」

張鐵志分享了他在《號外》雜誌、《彭博商業週刊》、《報導者》等媒體接觸設計、改善產業面對設計思維的經驗,認為臺灣傳統大型媒體、出版商應該嘗試與優秀的設計師們合作。他也以閱樂書店經營者的身份提出對設計的看法:「我從一個寫書人成為賣書人,在選書的經驗上,除了挑選好的內容之外,設計必定是我決定是否要採購的因素。我們知道如果封面設計得好,被賣出去的機率是很大的,近年很多衛城、八旗等出版的社會科學或思想類書,這些原本很硬的題材因為設計而變得性感起來,差別非常大。閱樂書店也進旅遊書,但為了讓書店維持人文氣息,也會挑選較為風格化、深刻的設計。獨立書店重要的是態度以及經營者自身對書的喜好,在自己的興趣與市場中取得平衡。有些書內容很好,如果設計感很強,對書店來說就是一本很棒的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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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設計之於社會的影響力

由於張鐵志長年關心社會議題,也曾與許多設計師合作,林聖修接著詢問兩位講者「社會、文化與設計之間的關係」。張鐵志說:「我去年參加了十年臺北城市設計展,擔任策展人之一,是個非常特別的機會,讓我對設計有更深一層不同的想法。設計講得更大一些,是一種制度與空間的安排、從『我』到『我們』的過程;找出一個機制,讓個人走到集體。例如說獨立書店舉辦座談沙龍,這幾年在臺灣可說是扮演了培養公民討論與意識凝聚、發酵的角色,網路也一樣。我想這是設計的核心:影響我們觀看跟認識世界的方式。

彭星凱則以歷史與社會事件舉例:「如希特勒對制服氣度的要求,和曾在網路被轉載、討論精美程度的ISIS刊物等,都傳遞著被看見的慾望與渲染人心的企圖。這些極端而負面的例子,也是設計目的的一種寫照。我在《吃書的馬》專訪的印刻編輯丁名慶,他認為設計是少數可以擁有『語言』價值的一種技術,讓我對設計的理解又變得更廣一些。擁有『語言』,就可以因為真實性的比例而讓設計變成武器。所以我們多少該理解設計,不見得是為了行銷,有時候只是要讓自己更加能夠判斷包裝與產品本質之間的距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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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設計一直都不是一個太過孤高的事情,它離我們非常近,例如現場座位安排有寬敞的走道,前後有舒適的距離,這就是設計。經過實用性的追求後,我們會走進感官的層次,我們會到無印良品買一件在五金行用十分之一價錢可以買到的產品,購買生活體驗並透過消費行為建立自己在資本社會的格局。

「再談回書。我認為,書設計是體現一個文化接收訊息的方式,在歐美、日本看到一些很棒的封面設計,拿到臺灣來卻無法得到相同結果的複製,是因為我們沒有共同的生長脈絡與文化背景。反過來說,去年底有一本《笨蛋這麼多是有理由的》,封面受到很多臺灣人、包括設計師的喜歡,但那樣的封面拿到不同文化下可能是無法被理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