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勝博上街讀小說】強迫升級後，世界更公平了？還是根本沒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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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勝博
說到升級，大家記憶猶新的，肯定是Win 10強制升級之後的慘劇。許多人一覺起來，發現整個世界都不一樣了。不是電腦無法啟動，就是鍵盤和觸控板失靈。或是還沒按下存檔按鈕，整台電腦就重新開機，眼睜睜看著工作成果付諸流水。
關閉自動更新，可以避免Windows強迫升級，但科技升級的浪潮往往是難以逃避的。十八世紀蒸汽機的發明，引發第一次科技革命，十九世紀電力、馬達與內燃機的運用，帶動了第二次科技革命，而二十世紀電腦與網際網路的發展，更引領我們走向現在的世界。
下一波科技革命會從何開始？是3D列印的各種應用？人工智慧的大幅進化？還是再生能源的廣泛使用？或是，可以傳送物質的「量子傳送環」的發明？這正是伍薰的小說，《3.5：強迫升級》的故事起點。
顛覆性技術翻轉世界
網際量子即時傳送環……透過網路與遠方的另一個傳送環同步啟動、雙方進行連線時，環狀結構內將產生一個直徑3.5公分的量子傳送介面，任何直徑小於這個範圍的物體一旦接觸到量子傳送介面，便會被轉碼為數位訊號、並且立即藉著無遠弗屆的網路傳輸到遠端……。[1]
小說中，量子傳送環的發明，對整個世界帶來強烈的衝擊。改變，不只發生在故事的起點──台北，橫跨中國、印度、衣索比亞、俄羅斯、美國、日本、紐西蘭等不同國家，在全球範圍都產生劇烈影響。
各行各業也因應傳送環的出現，發展出全新的營運模式，或者因跟不上變化而被徹底淘汰。小說透過大量的細節，以全球視野描寫傳送環的各種應用，也讓近未來世界彷彿近在讀者眼前，同時也帶領讀者想像新技術帶來的可能。
比方說，消費者透過傳送環，可以輕易的和遠在非洲的咖啡農，直接購買現場研磨烹煮的咖啡，不用透過中間商，也讓產地直營更加無遠弗屆。便利商店也不再需要擺放商品的空間，只需要在櫃檯中安裝不同的傳送環，透過傳送環直接和工廠連線，不論是飲料、熟食或文具的販售都十分方便。
建築師也不用再留意建築管線的設置，可以隨心所欲建造各種前衛新奇的建築物，只要有傳送環，自來水、瓦斯、天然氣的傳輸，都不再是需要考慮的問題。空氣汙染異常嚴重的地方──像是北京，也能透過無人機與傳送環的搭配，將所有汙染直接傳送到處理場淨化，還給居民一片乾淨的天空。
從公平貿易、產地直營，到整座城市面貌的改變、環境汙染的有效驅除，似乎建構了一個美好的未來烏托邦，人們也得以改善自己的生活，藉由傳送環帶來的便利性，讓世界成為更好的地方。
然而，傳送環也帶來許多壞處。恐怖份子將武器拆解為零件後，透過傳送環更能輕易通過海關檢查，或是藉由傳送環釋放沙林毒氣，恐怖攻擊因此防不慎防，而暗殺行動也變得更加容易。
但也許更糟糕的是，經過各大企業的消長變化之後，許多跨國企業在此劇變中依然屹立不搖，或是取得先機壟斷市場，世界的秩序仍掌控在少數人的手中，剝削／被剝削的經濟結構，並未因傳送環的出現而產生改變，甚至更為嚴峻。
這正是《3.5：強迫升級》要讓讀者進一步思索的問題。
如何邁向更公平的未來？
我們，曾經改變了這個世界。但這個改變，本質上是個錯誤。所以，我們要再度改變這個世界！[2]
假設……如果有一天，世界上所有的量子傳送環都失去了功能，你會怎麼做？[3]
《3.5：強迫升級》的故事主線，描述當「強迫升級」科技革命成功之後，傳送環世界改變了世界的樣貌、為人們帶來更大的方便，也產生前面提到的許多壞處。因此，當初的革命者們，試圖找回發明者留下的「解藥」程式，停止所有傳送環的運作，並讓世界回歸原本的樣貌。男主角也因革命者的行動，意外被捲入事件之中，展開一連串的冒險故事。
然而，在現實生活裡，當一項新科技普及之後，往往很難讓已經享受過科技甜頭的消費者，放棄這樣的便利。讓我們想像一下，在智慧型手機和無線網路普及的現在，如果突然有一天，全台灣的無線網路都斷線，智慧型手機頓時恢復成智障型手機，相信大部分的使用者，都將難以接受這樣的「逆向演化」。
那麼，為何故事仍要如此安排呢？也許是希望讀者，在看見傳送環帶來的便利性，以及公平翻轉的可能之後，有機會回頭思索當下，這個經濟利益被跨國企業掌控的世界，如何讓更公平的世界有所可能。
在小說裡，傳送環的出現，改變了物流和產業經營的方式，也讓產地直營更加無遠弗屆，部分受剝削的農民，生活因此而獲得改善，比如衣索比亞咖啡農老賈薩的故事。
在傳送環發明以前，老賈薩面對收購商，每公斤七十美分的血汗價格，也只能無奈出售，讓他無力養家、養活自己。在傳送環出現之後，老賈薩能直接與世界各地的消費者交易，改善了他的生活、拯救了整個村莊。
在現實中，2006年的紀錄片《咖非正義》（Black Gold）[4]裡，批發商以每公斤零點二三美元購入咖啡豆，而每公斤咖啡豆，可以製成總價兩百三十美元的咖啡出售，原料與產品高達一千倍的差價，正是咖啡農所面臨的剝削困境。在公平貿易組織的介入下，十年後的今天，許多咖啡農的生活獲得了顯著的改善，農人有經費建設學校，讓下一代有機會接受教育。
然而，公平貿易本身也有其問題存在，打著公平貿易旗號的商品，未必真能幫助有需要的農民，甚至成為大企業的企業形象遮羞布。除此之外，在公平貿易的經營方式下，即使農人收成比原品質更高的咖啡豆，也未必能獲得相對應的實質鼓勵。
即使是擁有傳送環技術的世界，全球經濟的整體結構，並未因此有所改變。新技術雖然讓部分人群的生活，獲得改善，但是整體而言，世界並未因此變得更加公平，不平等的狀況依然存在，金融界的數字遊戲依然主導著世界的秩序。小說中的革命者，試圖藉由停止傳送環的運作，強迫全球人民一同重新思索，如何建構一個更加公平的社會，也是他們讓科技回歸原點的理由。
在現實世界裡，我們沒有傳送環，個人的力量也微不足道，但如果每個人都更關心現實中發生的事，不論是公平貿易、婚姻平權，或是勞工權益，讓我們一同出聲支援，即使個人的聲音微弱，當眾人的聲音集結起來，也會成為一道難以忽視的音浪，推動世界前往更好的方向前進。即使沒有傳送環，我們也擁有讓世界更加美好的力量。
因為，改變世界的鑰匙，就掌握在你我手中。
NOTE
- 伍薰，《3.5：強迫升級》（臺北：海穹文化，2015），頁26。↩
- 伍薰，《3.5：強迫升級》，卷頭扉頁。↩
- 伍薰，《3.5：強迫升級》，頁308。↩
- 法蘭西斯兄弟（Marc & Nick Francis）導演，《咖非正義》（Black Gold，2006），臺北：輝洪開發股份有限公司，2010年發行繁體中文版DV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