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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受對方道歉是一回事,能把這份接受說出口是另一回事

文/海瑞亞.勒納

多年前我偕同先生史蒂夫帶著兩個年紀還小的兒子,搭長程飛機出遠門。下機後,我們一行人去租車。在等候的過程中,現場沒有空位,所以我和兒子們直接坐在地上等候,讓史蒂夫去排隊租車。

我打開一小包混合堅果和巧克力的零食,遞給兒子麥特和小班。我旁邊有位約莫五歲的可愛小女孩,和她媽媽一起坐在地上。她目不轉睛地盯著那包零食,一臉渴望,我沒有多想就把那包零食遞給她。她開心地抓了一小撮,塞進嘴裡。

五分鐘後,我才想到自己忘了先問女童的母親,我能不能讓她女兒吃堅果和糖果。本來我只是想到,畢竟那位母親沒有抗議,而且事情過了就過了,沒必要再提起。但是後來我一再想起自己應該道歉,所以我決定說點什麼,即使那樣做可能很尷尬。後來,我終於和那位母親四目相接時,我說:「對不起,我剛剛沒先問妳,就給妳女兒糖果了。我一時不察,想跟妳道歉。」

我本來以為她會回我:「哦,別想太多」或「沒關係」。結果不是,她正眼看著我說:「謝謝妳的道歉,我心領了。」

這位媽媽接受道歉的方式別有一番格調,她沒說出口的話和她說出口的話一樣重要。

她沒有為了讓當下的氣氛更自然,而對我說不必道歉。她有足夠的成熟度,知道沒必要幫我排解尷尬。

她也沒有生氣或激動,她的語氣平和,毫無不滿。

她也沒有趁機指責我一番,雖然她可能有想過,但她沒有說:「妳難道沒想過我女兒可能有糖尿病,或是對堅果過敏嗎?」或是「妳都沒想過你家孩子的髒手剛摸過地板,然後又伸進那包零食裡嗎?」

她只說:「謝謝妳的道歉,我心領了。」那句話以毫無怪罪的方式清楚地確認:她也覺得我做了該道歉的事。由於她很認真地接受我的道歉,我一直忘不了那次交流,所以後來每次拿零食給小孩吃時,都會記得先詢問孩子的父母。我也一直記得那次交流,有人以如此簡單優雅的方式接受道歉。

說出「謝謝你的道歉」,需要勇氣

這件事看似微不足道,但覺得「謝謝你的道歉,我心領了」這句話難以啟齒的人卻出奇的多。

以我的朋友為例,最近他辦了一場小派對。一位名叫法蘭克的客人在派對上滔滔不絕地講著自己最近去義大利的事情,其他人幾乎沒機會插話。翌日早晨,派對主人打電話給我,說她覺得法蘭克那樣幾乎片刻不停地滔滔不絕,也沒問候其他人,實在很討厭。

不過,那天稍晚,法蘭克倒是主動打電話給我的朋友了。他為前一天霸占了整晚談話的時間道歉,他說:「我回去想了一下,覺得很不好意思。本來我想寫電郵跟妳道歉,但後來還是決定打電話,親口跟妳賠罪。」

我朋友一聽馬上回應:「喔,別這麼說!你不需要道歉,顯然那趟旅行讓你很興奮,我們都很愛聽你分享那些經歷。」

很多人聽到別人鼓起勇氣道歉時,常常當下就草草打發,說出「那沒什麼」「只是小事一樁」「別在意」等等的語句,但對方明明就很在意,不然他不會特地來道歉。我們之所以會有這種反應,原因跟我朋友想的一樣,因為我們都希望盡快結束那個尷尬時刻。

當對方隱忍著尷尬,鼓起勇氣道歉時,我們也應該擺脫尷尬好好回應:「謝謝你的道歉。」避免在一時衝動下,抹煞對方的一片真心。

說出「我不接受道歉」,更需要勇氣

有時我們不接受道歉是合情合理的,或許是因為道歉的人並未真心傾聽自己內心真正的想法,也可能根本搞不清楚狀況,或者暗指我們反應過度、誤解問題所在。

又或者,我們已經不想再聽到道歉了、厭倦那種呼天搶地但顯然很空泛的悔悟,因為對方仍一再犯下他們曾為其道歉的行為,無論是用餐時刷手機、承諾完成的事情屢次食言。如果對方沒有真心悔改,我們或許可以讓他知道,我們不想再聽到他一再道歉。

道歉聽起來很虛假,或是對方想要反過來怪罪我們時,可能需要勇氣去反嗆對方。我想起一個很難忘的例子,有一次我和幾位家長在學校操場上聊天,我們聊到小學教室裡的學生種族不夠多元。一位母親說,她兒子班上有兩位黑人小孩,最後又隨口補上一句:「……但是他們看起來挺乾淨的,也守規矩。」在場的一位父親是我的朋友,他平心靜氣地回應:「黑人但是乾淨又守規矩?能不能請妳說明一下這話是什麼意思?」那位母親聽他這麼一說,反應有點激動,就像我們被指控種族歧視的反應一樣。

翌日,這位母親又在操場上遇到我的朋友,她說:「我想跟你道歉,很對不起讓你覺得我說的話是種族歧視,因為我真的沒那個意思。」那位父親淡淡地回應:「如果妳覺得問題是出在我的反應,而不是妳說的話,我恐怕無法接受妳的道歉。」那個母親堅稱他過度解讀,又說受夠了講話還要戰戰兢兢,以免政治不正確而得罪人。那個父親一聽,無奈地搔搔頭說:「好吧,我想我們就是見解不同。」接著就不再多說了。

我很佩服他的反應方式,尤其他並未跟她爭辯或堅持己見。他選擇給予對方空間,讓她去思考自己講的那些話有什麼意涵,也許她想久了會悟出道理。

※ 本文摘自《如果那時候,好好說了「對不起」》立即前往試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