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陳夏民用功讀世界】寫給害怕被拒絕的孩子們
很多父母都希望孩子永遠幼體化,他們害怕被孩子遺棄、被時代拋在後頭的恐懼,往往會加深這種威權的控管。
偏偏這個世界改變的速度比以前快太多了,才努力學會使用智慧型手機,不用多久又有其他全新的東西跑出來⋯⋯恐懼越深,想要扮演家父長角色去阻止改變、讓世界維持在原貌的力道就會更強。
去看看支持愛家公投的長輩們,他們在支持同運相關文章底下的留言,大概就可以知道,為什麼世代對立有時無解,因為恐懼本身早已經壓過了任何理性思考的可能。
想想遺憾,製造、煽動恐懼的人,竟然多半是宗教團體,這也不免讓我聯想到,為什麼他們會希望世界都不要改變?在愛家的表象之外,該不會藏著其他關於利益分配或是資源掠奪的行動策略?
能夠花錢買那麼多廣告,這些錢是來自何方?有沒有透明的控管機制?公投結束之後,錢又會跑到哪裡去?光是思考這些問題,就覺得愛家公投背後真的不簡單啊。
或許,製造恐懼,真的是門好生意。
有很多作法可以抗衡恐懼,最有效率的,是製造新的、更強大的恐懼去召喚群眾。這一點,懷抱守舊主義的政黨們做得非常好,歷經多次政黨輪替的大家,聽慣了「誰誰誰當選,臺灣就會亡國」,想必不陌生。製造極大極深的恐懼,這件事就讓大魔王去做吧。
想要抗衡恐懼,還有一個方法,相對簡單卻也最不簡單,那就是好好傾聽,讓對方不要怕。
有很多(直)同志朋友,在面對家人溝通的時候,往往從善意聊天變成爭吵,甚至演變成家庭不和的狀況,但這都是對話溝通所必經之路。
深沉的恐懼,不會因為一兩次的對話就解除,而輕創的過程往往帶來更多的傷害。尤其是當家長原本的恐懼就把孩子逼得想要往外逃跑,畢竟哪一個孩子能夠接受並且承認,家人就是「阻擋自己成為自己」的最大障礙?
也難怪對很多同志而言,愛家公投比起出櫃更來得困難,因為出櫃之後所要擔心的是能否繼續(像以前一樣)被接納,但愛家公投卻是得擔心自己被家人投下反對票,從此徹底否定。
被恐懼襲擊之後,不安全感只會加深,就得花上更多氣力才能夠把恐懼逼出來。對話,終究是得進行下去的,而傷害也在此時持續堆疊,你一刀來,我一刀往,刀刀見骨,直到雙方都無法承受為止。
一段破裂的關係,並不會隨著公投結束、宗教團體得到了想要的果實而拍拍屁股走人後,就此癒合並回復原狀。一場名為愛家的公投,留給社會最大的禮物,就是選舉之後滿目瘡疤的瀕臨報廢的家庭。
為什麼我們要忍受其他人挑撥離間,放任宗教團體操弄我們的情感,把整個社會撕裂成非我族類就該去死的狀態?
在言語殺得你死我活的戰場上,我們真正的敵人,並不是身懷恐懼而不知如何是好的親人。在無法排除對方恐懼的狀況之下,或許也沒有必要溝通,先保持安全距離,讓彼此冷靜一點比較好。
如果家長執意要支持愛家公投,在嘗試了各種方法(例如買機票或是旅行社國內行程套組送他們去旅行),卻依然無法阻止他們投票,那就這樣吧。
深呼吸,不要恨被操弄的家人,先好好思考,如果以後自己有方法了,要如何阻止類似的宗教團體繼續撕裂社會,然後想辦法找到其他的援軍,讓他們投下友善婚姻平權的一票。
然後,準備好了之後,再持續對話。
這不是一次結束的公投,愛家公投也不是阻撓他人幸福的唯一形式,在面對惡意反覆操弄恐懼的狀態之下,請持續鍛鍊身心,讓自己活得夠久,足以成為更弱小生命的遮蔽之所。
不要輕易結束自己的生命,要活得夠久、夠堅強,我們必須親眼見證世界變得友善,變成每一個人都能好好呼吸、存在的溫柔場域。
在那之前,我們各自珍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