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力越強，責任越大」是蜘蛛人說的？

文／迦森．奧托爾；譯／洪世民

“With great power comes great responsibility.”
「力量越強，責任越大。」
──蜘蛛人（Spider-Man）
──伏爾泰（Voltaire）

二○一四年九月，名言調查員收到一封電子郵件，信中提出一個跟上述名言有關的問題。有人說這句出自伏爾泰，有人說出自蜘蛛人，但它真正的出處──在提問當時──仍無法確定。那封寫給名言調查員的電子郵件的總結是一句恭維再加上一項挑戰：「除了名言調查員，我誰也不信。」

這個主題已有數名研究人員處理過，沒有一個人在伏爾泰的法文文集裡找到過這句話。據《耶魯名言集》指出，這句話已知最早的英文例子可追溯至一八五四年。名言調查員先進行初步搜尋，查了他的私人參考資料庫、Google 圖書和數個報紙資料庫，也試著釐清一句不完整的引文，提及法文版《伏爾泰作品集》（The Works of Voltaire）某冊，但是，在輸入多組相關法文字詞查詢，始終一無所獲──因此名言調查員斷定那句引文可能是靠不住的。名言調查員苦無進展，於是暫緩調查，將心力轉向另一個問題。畢竟，懸而未決的請求有數千之譜。

不過，二○一五年六月，名言調查員的委託人斷然重申她的訴求。她的下一封信指出，最近美國最高法院一個下發的判決提到了這句話，該案件是「金寶訴漫威娛樂案」（Kimble v. Marvel En­ter­­tainment），把引言的出處給了一九六二年蜘蛛人一角首次登場的漫畫期別，作者是史丹．李（Stan Lee）和史蒂夫．迪特科（Steve Ditko）。委託人覺得名言調查員錯失了一個重要機會。名言調查員十分好奇這位委託人的身分，一查才發現她的名字和美國上訴法院的某位聯邦法官一模一樣。

於是乎，名言調查員重整旗鼓。

名言調查員發現，早在法國大革命期間，就有一句十分類似的話。下面的段落出現在一七九三年五月八日，法國國民公會（French National Convention）制定的一連串政令之中[1]。

Les représentants du peuple se rendront à leur destination, investis de la plus haute confiance et de pouvoirs illimités. Ils vont déployer un grand caractère. Ils doivent envisager qu’une grande responsabilité est la suite inséparable d’un grand pouvoir. Ce sera à leur énergie, à leur courage, et surtout à leur prudence, qu’ils devront leur succès et leur gloire.

大意如下：

人民的代表將達成目標，投入最強的信心和無限的力量，他們將展現崇高的品格。他們必須想到，重大的責任與強大的能力密不可分；他們的成就與榮耀應歸功於他們的幹勁、勇氣，以及最重要的因素：他們的慎重。

諸如墨爾本子爵（Lord Melbourne）、溫斯頓．邱吉爾（Winston Churchill）、西奧多．羅斯福（Theodore Roosevelt）和富蘭克林．羅斯福等卓越的世界領導人，後來都曾發表過類似的聲明──而且都比蜘蛛人來得早。
眾所周知的《聖經》詩句──路加福音 12: 48──也有主題相近的前例，不過意義多少有點不同，因為它並未提及力量。新國際版（New International）和欽定版（King James）的翻譯如下[2]：

多給誰，就向誰多取；多託誰；就向誰多要。

一七九三年，下面的聲明出現在前文提過的一份法國國民公會發行的卷子中：

他們必須想到，重大的責任與強大的能力密不可分。

一八一七年，英國下議院辦了一場中止人身保護令的辯論，一位名叫威廉．蘭姆（William Lamb）的議員是支持中止的。之後數十年，蘭姆成為權力極大的政治人物，最終當上首相，即今日為人熟知的墨爾本子爵。在蘭姆一八一七年的發言紀錄中，這句箴言前後加了引號，表示它已在流傳。現代讀者可能會覺得這篇紀錄十分突兀，因為它是用第三人稱寫成。指涉詞「他」就是發言的蘭姆先生[3]。

常有人說到新聞輿論的力量，他也承認新聞輿論力量強大。但他請求允許，提醒新聞輿論的管理者，他們有責任為一句箴言出力，一句他們從未忘記呼籲政府考量的話：「大權在握，必然意味責任重大。」既然他們居高臨下，就該將正義與真理視為工作中的宏大目標，不該放任自己屈服於個人的利益或愛好。

一八五四年，蘇格蘭國家教會的約翰．康明牧師（Reverend John Cumming）發表一段宗教文本，其中包含與這句話主旨相近的敘述[4]。

上帝的旨意──當然也是基督福音──之律法如下：位高權重代表責任重大，亟需盡責。如果府上外觀金碧輝煌，屋內富麗堂皇，你就該環顧四周，照顧後巷子中的人家，讓他們不至生活悲慘。

一八五八年，一本名為《琢石》（Ashlar）的共濟會（Masonic）期刊印上意旨相近的一例，並將兩個關鍵詞的次序重新排過[5]。

他不能照他們的判斷行事，必須自己做主；他肩負重任，因此大權在握，受最強烈的義務所縛，必須維持該權力與其職務的尊貴。

在一八九七年一場演講上，夏喬士．羅便臣爵士（Sir He­rcu­les George Robert Robinson）延伸了話意，將「焦慮」加入句中，做為必然的補遺[6]：

但力量越強，責任越大；責任越大，焦慮也越深。

一八七九年，波士頓公立圖書館管理人的一篇報告包含前管理人亨利．海恩斯教授（Henry W. Haynes）的一句聲明，這句話的版本之一也在其中[7]。

擁有強大的權力和能力，總是意味肩負同樣重大的責任。多給誰，就向誰多取。

一九○六年，政治家邱吉爾在英國下議院發表演說，內容包含這句格言的延伸版[8]。

能力越強，責任越大；能力越弱，責任越輕。而無能為力者，我想，可以不必負任何責任。

一九○八年六月十九日，西奧多．羅斯福總統寫了一封信給喬治．奧圖．特里維廉爵士（Sir George Otto Trevelyan），詢問他謝絕二度連任總統之理由[9]。

我信仰強力執行者，我信仰權力；但我相信責任會隨權力而至，而讓強力執行者成為終身執行者，這並不恰當。

一九一三年，約翰．A．費奇（John A. Fitch）在《鐵路人員》（Rai­lroad Trainman）期刊寫了篇評論，探討美國鋼鐵公司（US Steel Corporation）的權力。他援用了這句格言[10]。

擁有強大的力量或許不是罪過。但力量越大，運用那股力量的責任也越重。

富蘭克林．羅斯福在一九四五年四月逝世前夕寫了一篇關於湯瑪斯．傑佛遜的講稿，原打算在之後的電臺演說中宣讀，卻事與願違。而這篇遺作在他過世後轉交新聞記者，由美聯社發表[11]。

今天，我們在戰爭的痛苦中學會：力量越大，責任越大。今天，我們無法逃離德國和日本侵略的後果，一如一百五十年前無法不被巴巴里海盜（Barbary Corsairs）的劫掠波及。

虛構的英雄人物蜘蛛人在一九六二年八月的漫畫《驚奇幻想》（Amazing Fantasy）第十五集首次亮相。原創故事制定了蜘蛛人的行為守則，而這句名言在這裡以圖說表述。不過，這句話既非出自主角彼得．帕克（Peter Parker）也非他的班叔叔（Uncle Ben），而是運用一種全知的敘事語氣吐露[12]：

於是一道精瘦而沉默的身影緩緩隱入越來越濃的黑暗，終於明白在這個世界，力量越強，隨之而來的責任必越大！

總而言之，基於現有的資訊，名言調查員認為這句話出自一七九三年法國國民公會那段文字的作者，不過不知道寫作者的確切身分，未來的研究人員當然也有可能找到年代更久遠而且近似的說法。

另外，諸如墨爾本子爵、邱吉爾和富蘭克林．羅斯福等大人物都援用過這句格言的不同版本。蜘蛛人的創作者史丹．李和史蒂夫．迪特科則是讓這句話大受歡迎的重要媒介。

筆記
非常感謝珊卓拉．生田（Sandra Ikuta）詢問這個有趣的主題，促使名言調查員對這個問題進行規劃考據。非常感謝柯洛威克和安敦．夏伍德提供一七九三年那段文字的翻譯，如有錯誤，皆為名言調查員之責。另外，也感謝凱利．迪．多納托（Kelly Di Donato）、查爾斯．厄利（Charles Early）和穆爾．溫特斯（Muirl Winters）提及《聖經》的參考文字。另外，也感謝弗瑞德．夏皮羅在《耶魯名言集》鑑定一八五四年的那句引文，也要感謝瓦艾歐斯．K（Vaios K.）在奇摩知識（Yahoo Answers）的答覆裡提到一八一七年的引用。

[1] Collection Générale des Décrets Rendus par la Convention Nationale, May 1793 (Paris: Chez Baudouin, 1793), 72. Accessed in Google Books, https://goo.gl/wdtYSz.
[2] “Luke 12:48,” Bible Hub, accessed July 23, 2015, http://biblehub.com/luke/12-48.htm.
[3] “Habeas Corpus Suspension Bill,” Mr. [William] Lamb speaking, June 27, 1817, in Parliamentary Debates from the Year 1803 to the Present Time 36, [“Comprising the Period from the Twenty-Eighth Day of April to the Twelfth Day of July, 1817”], column nos. 1226–27. Accessed in Google Books, https://goo.gl/D90P1a.
[4] John Cumming, Voices of the Dead (Boston: John P. Jewett, 1854), 121. Accessed in Google Books, https://goo.gl/UZlHlQ. This citation was identified in Fred R. Shapiro, The Yale Book of Quotations (New Haven: Yale University Press, 2006), 449. Verified in hard copy.
[5] “Duties of the W.M.,” Ashlar 3, no. 8 (April 1858): 348. Accessed in Google Books, https://goo.gl/gVnH9I.
[6] “Vice-Regal Visit to Parramatta: Public Banquet, July 8, 1872,” in Speeches Delivered by His Excellency Sir Hercules G. R. Robinson, G. C. M. G. During His Administration of the Government of New South Wales (Sydney: Gibbs, Shallard, 1879), 6. Accessed in Google Books, https://goo.gl/9kMnTf.
[7] City of Boston, “Annual Report of the Trustees of the Public Library [Twenty-Seventh Annual Report of the Trustees of the Public Library],” city doc. 69, 12. Accessed in Google Books, https://goo.gl/8Xwrx4.
[8] Mr. Winston Churchill speaking, February 28, 1906, in Parliamentary Debates (Authorised Edition), Fourth Series, First Session of the Twenty-Eighth Parliament of the United Kingdom of Great Britain and Ireland 152, [“Comprising the Period from the Thirteenth Day of February to the Second Day of March, 1906”], column no. 1239. Accessed in Google Books,https://goo.gl /LZ6Ynw. The excerpt of the letter is dated June 19, 1908.
[10] John A. Fitch, “The Labor Policies of Unrestricted Capital,” Railroad Trainman 30, no. 4 (April 1913): 305. Accessed in Google Books, https://goo.gl/1g8UzD.
[11] Associated Press, “Speech Written by Roosevelt on Night Before His Death,” Daily Illinois State Journal (Springfield, IL), April 14, 1945, 2. Accessed in GenealogyBank.
[12] Stan Lee, “Spider-Man!” Amazing Fantasy #15 (August 1962), Marvel Comics. The quota­tion appeared in a caption above a panel showing character Peter Parke walking away down an urban street. QI has not seen the original comic book in hard copy. QI bases the quotation information on the text seen in two digitized panel images from the issue Amazing Fantasy #15 (August 1962) as seen in Kelly Kond, “The Origin of ‘With Great Power Comes Great Responsibility’ and 7 Other Surprising Parts of Spider-Man’s Comic Book History,” We Minored in Film, April 22, 2014, https://goo.gl/mYpyAH

※ 本文摘自《海明威才沒有這麼說》，原篇名為〈「力量越強，責任越大。」〉，立即前往試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