讓人連這種程度的判斷力都失去,就是血汗企業的可怕之處。

文/盧郁佳(作家)

多年前,同事家住桃園通勤台北,抱怨當天早上因為捷運暫時停駛而遲到。即使捷運月台上,廣播含糊其辭「目前軌道發生異常」,但擁擠的人群個個心知肚明,有人臥軌自殺了。她說:「都要死了幹嘛還拖累別人,什麼時候不好死,專門選在大家趕打卡的時候來亂。」

我很驚訝。她是心思敏銳的人,我從沒想過選這時間是有意義的。通勤尖峰時間,感覺捷運自殺似乎特別多。因為離峰時間、不是臥軌,我就不知道有人自殺。自殺沒上新聞,人們根本不知情。即使上了新聞,也常以「死因不清楚,警方調查中」敷衍了事,比起香港自殺新聞廣泛採訪相關者以呈現清晰脈絡,台灣新聞總淡化到只剩例行的防止自殺警語。

時間是偵探小說裡的死者留言線索,被殺的人臨終用盡力氣,在身邊地面留下謎樣血字;死前把壁爐上的座鐘摔落在地,指針停在哪個時間點,偵探就趕去調查所有人當時的不在場證明。死者想要被別人知道,想要被誰知道呢?這件事在他心中已模糊難明了,所以就讓隨機湧現的陌生人群知道吧。在這點上,以求死為目的的隨機殺人,和力求「盡量影響最多人」的自殺,都像是被長期壓抑的求助願望。那裡面有個故事等待被說出,但是說者已經死了,聽者無處追尋,故事就懸宕多年。

日本對此雅稱「人身事故」,這詞就像蓋在死者臉上的白布遮住一切不堪,刻意混淆,把自殺說成是意外。

有人揭去那白布,展示靈魂受折磨的表情:日劇《無法成為野獸的我們》開頭,女主角深海晶每晚加班趕末班電車,站在月台上突然害怕起來,因為她非常想要一躍而下。在血汗公司從早忙到晚,包辦總務、人事、行政、業務、行銷企畫,還兼老闆行程秘書,無論她向老闆提出任何需求,責任總會掉回她頭上、歸她解決。別人出包都算她的錯,她諸多繁忙雪上加霜,都在為逃避責任的老闆和同事擦屁股。代人受過,被迫當眾向客戶磕頭謝罪。男朋友無法分擔苦惱,還跟前女友同居,深海晶被迫向眾人撒謊維護他的面子,內心不斷質疑自己正宮地位有名無實,是個幌子吧。獨居住處的租約即將到期,逼她決定結婚搬去同住、分手或原地苦等下去,但她無力決斷。多重壓力將她逼入絕境。

故事開展於她奮力一搏,設法脫困,卻得知男友外遇,而工作談判也遭到老闆強硬逼退。她表面恢復甜美溫馴,內心孤單絕望,夜風獵獵,走上天橋,背對車流燈河,衝動想一躍而下。

她得到了連結別人、療癒和復原的機會,結尾她回答關愛她的人,說不再害怕月台了。其實全劇仍安排她像超人日理萬機飛來飛去,每集俐落完封眾人的生命困境,不只老闆、同事、朋友,連同男友前女友低自尊求職障礙、男友媽媽長照的兩難、新男友哥哥負債長期逃亡等,救難廣及九族,都由她代行,感化眾人向善。人人都變好了,她毫沒改變奉獻救世的期待。編導其實跟老闆一樣期待女人應如女星原節子銀幕形象般,溫婉柔情,無私犧牲,救贖一切,不抱怨也不遷怒。

這麼幼稚樂觀的解答,其實就是問題的一部分。使我追完了全劇想著,其實首集深海晶早已自殺身亡。從深海晶沒有自殺的那晚開始,全劇就是她死前剎那的幻想,就像電影《樂來樂愛你》結尾幻想分手情侶重來、彌補一切遺憾:如果前一秒深海晶沒一躍而下,也許明天就有轉機。可能有客戶挖角。可能常去的酒吧有女熟客願意教她改變自己。可能有男熟客在旁默默看穿她假笑下的痛苦,有能力同理、承擔她。可能老闆、同事、男友明天會良心發現。一切只是自己抗壓性不夠,其實活著就會有好事。

後來讀到汐街可奈的圖文漫畫《雖然痛苦到想死,卻無法辭職的理由》,我好像明白了這齣日劇的起點。漫畫開頭,作者自述,當時每月加班九十到一百小時,每晚都用跑的衝進末班電車。從來沒有想死的念頭,但是隨著電車進站,刺眼強光中,四下無人,她突然察覺,只要現在踏出一步,明天就不用再進公司了!感覺起來像是個很棒的主意。她慢慢踏了出去。坐在電車上,回神才驚覺,自己剛才到底在想什麼。

為什麼雖然痛苦到想死,卻不知道要辭職?

「讓人連這種程度的判斷力都失去,這就是血汗企業的可怕之處。」

她就像走在一條坎坷窄路上,兩旁都是斷崖,但也有許多岔路和門:可以請假、翹班、離職、睡覺、轉行。人還健康時,看得見這些選項,卻怕千辛萬苦才找到這份工作,一辭職就會永久失業。過勞虐待剝奪了思考能力,看不見解套的機會,聽不見旁人苦勸,只能失魂落魄滿腦子只想往前走。終於伸手不見五指,看不見也聽不見,含淚逼著自己繼續前進。腦袋相信自己還撐得住沒關係,身體已經一躍而下跌落深淵。

故事一點一點揭開了。或許,有些自殺者就活在深海晶/原節子那樣的期待中,一路催眠著自己前進,才困在原地至死。轉機一直都在,只是逃跑並不符合期待,所以受苦的人們害怕、拒斥那些轉機。

二○一九年五月,一位熟人在母親節那天上吊自殺。他是個一臉沙皮狗無辜表情的英俊大漢,滿口機智笑話令人絕倒,但相約團體出遊又常放大家鴿子,周圍姊妹淘們既抱怨又寵溺。多年前認識時,我從倒閉的電影雜誌離職,他結束了和幾個理想青年一起創辦的獨立雜誌,成為報社記者,在苦撐多年後終於收入穩定,搬出弟弟新婚的家,去宜家家居買了一屋子光鮮家具,準備和女友迎向新人生。他說他的女朋友累計已集滿十二星座,人們說他每任女友都是模特兒等級的高挑美女。我以為他是玩咖,玩完就甩,而有條件玩的男人都想玩。身為女人,我就像一條牛,沒再問屠夫關於屠宰這行有什麼趣味話題。

然而聊到上班的苦悶,他像小狗一樣真誠單純的眼睛流露憐憫,勸我學他,喝高粱把自己灌醉。他追求喪失意識,而我回答,酒醉失控本身對我就已經太危險了。他為沒能幫忙感到遺憾,繼續勸我關起門來喝。我們沒有語言可談論彼此的痛苦本身,只能一般性地商量怎樣把它關在門外。我們雞同鴨講,就像《星艦迷航記》裡在候機室偶遇的兩個潦倒外星人,手肘靠在吧台上,講了一會兒修理漏水的話題,就此各奔母星。

以後每隔個幾年他仍會來熱情相認。一次我也感染那份純摯熱情,滿心歡欣,當面邀他哪天有空喝咖啡,暢聊別後近況。然而他那小狗眼神忽地黯淡無光,臉沉下來,沒有回答。我的心也跟著一沉,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不知道他在我身上看見了什麼恐怖的幻影,踩雷這刻簡直驚悚片。我忘了自己怎麼打哈哈收場的,回家想想,這件事是否表達了他在場面話背後對我真正的感受,而我從沒發現哪裡得罪了他,也不敢問他是否對我有什麼誤會。哎呀,只是他忙,沒空約吧,我決定放過自己不去想了。

後來在辦公室裡遇到了,他也還是笑嘻嘻大聲招呼我,而我舉手大動作歡笑回應,只是再也想不出什麼話題,我沒再開口約他,他也沒約我。在街頭相遇,他機警一瞥先認出我,而我目不斜視走過去。回想起來,我失控流露了我對他真正的感受。我一腳踩空了,堅決避開同一陷阱。

他還是不停換女友,但多年以後,他才間接透露,並不總是他甩了那些女友。已婚朋友柏芝總像母親一樣溫柔寬容照顧他,有時為他帶來的麻煩感到疲憊。幾年前,一次情侶出國旅遊劇烈爭吵,美麗的女友憤怒又混亂,難以向人解釋自己的遭遇,為什麼貼心接送的完美男友會變成另一個人。於是女友一下飛機直衝柏芝家,揚言要柏芝認清他的真面目,柏芝無妄之災大為崩潰。真面目是什麼?柏芝沒有說。但就像看到半透明的鬼魂從寂靜空屋地板木條縫冒出來,我感到異常熟悉。

在朋友們哀悼多日後,我才得知死訊。接著幾周沒見任何人,也做不了該做的工作,一股麻木籠罩著我。我無法哀悼,一直停留在否認的階段。後來我跟共同朋友約在一家烏龍麵店晚餐,不知不覺已向她傾訴困惑,為何當時他眼神黯淡下來。我急切得彷彿如果我把他約出來喝咖啡聊心事,那麼他就不會死,我依然會在街上遇見他,享有一瞥而過的特權。

情緒變幻莫測。她淡淡地回答,有些人就算今天約了,到時候也狀況太差、出不了門。既然知道自己可能會放人鴿子,就不約了。

我驚訝。終於想起,人們哀悼時說過,相約團體出遊,他常放大家鴿子。在他過世後,我才得知,那些團體郊遊原本就是柏芝為鼓勵他而舉辦,為了讓他知道,朋友都是關心他的。但不到當天,仍沒人知道他會不會出現。他外表跟普通人一樣輕鬆自然,世故哈啦,只不過有時候,在偽裝下,踏出每一步都是千辛萬苦。

隔天我獨自去了海邊。天色陰沉欲雨,海風濕黏冰冷,坐在沙灘礁岩上,想起高中時候,我期待放學後的下午搭車去海邊跟朋友們聚會聊天,期待了一整個星期。但到了那天,我常無法出門。不開燈獨自躲在房間裡,什麼事情也沒法做,緊張等著開始時間過了,想著他們在堆沙埋人吧,在唱歌吧,在撿漂流木生火吧,等著結束時間過了,我才鬆了口氣。失落悵惘,卻也覺得安心。我從未想過世界上會有人也這樣,直到這刻。

我感到異常熟悉。就像我過度解讀他眼神黯淡下來所透露的負面訊息,可能他也會過度解讀女友日常舉止透露的警訊,像是關於不存在的拒絕、拋棄、忽略、背叛、嘲弄。他會悲痛反擊,或是退縮孤立自己。而他無法表達。為此受傷的女友,不會明白他為何反應強烈。

在他身上,我投射了我自己。我撿起石頭,遠遠拋入海中,轉身離開。但我無法哀悼,要等到地老天荒,我懂得哀悼我自己以後才行。

六月,五十八歲的歌手江明學上吊自殺。見到標題,我並不關心,昏熱焦躁忙於追蹤香港反送中新聞。一周後,注意到一條後續新聞,說去年底江明學買了十克安非他命,被攔車臨檢逮捕。新聞一曝光,江已接的尾牙表演全遭取消,壓力和貧困來襲。事後江明學曾向原民電台陳凱倫求職,陳答應,告訴江要點時間籌畫。上周陳凱倫準備好節目企畫,「沒想到這個約再也約不到了。」

高度既視感。是否江明學和他「活著就會有好事」的轉機擦身而過?

那是個簡化扭曲的敘事。像《無法成為野獸的我們》那樣,像我想知道如果我做了或沒做什麼或能把自殺者救回,只是滿足生者的需求而已,和死者毫無關係。當中另一個故事,更為真實地描述了心理資源匱乏的反應模式,和高風險不穩定就業環境的交互作用。

吸毒案一出,二十五年前曾一起主持節目的女星白冰冰驚訝評論:「自己不振作,要怎麼給你機會?」後來邀他上節目,江明學騎單車前往錄影途中自摔,縫了上百針。白冰冰表示,請助理送雞湯、果汁到江家。江隔空放話:「其實在我受傷期間,根本從沒送過半碗雞湯到我家的『大姐大』,因為妳居然落井下石、想殺人滅口,我不會要妳一槍斃命,我至少要但求自保吧。」白說,是江說不用送。

在他過世後,好友主持人小彤泣訴:「他這幾年過得很不好,經濟有困難,他最放不下的就是冰冰姐,耿耿於懷。」她常與江通電話一兩個小時,江一定提到與白的心結,「我想協調,但他說不要,怕被說抱人大腿。」

確實白冰冰雞湯沒送卻拿來說嘴,故事只講了一半。但江兩次回應「落井下石、想殺人滅口」、「被說抱人大腿」在在表達出,在江眼中,這世界有多麼陰險。似乎白邀江錄影、送江雞湯,或是見面向白道歉,都像朋友聚會令我和他既渴望又卻步那樣,絕望地吸引著江、像鬧鬼一樣折磨著江。

無論白冰冰送或不送雞湯,「落井下石」都很難用來描述此事。我恍然大悟,江指的是,開頭白冰冰評論江吸毒被捕是「自己不振作」,此舉落井下石。說者理所當然,但對聽者是傷口灑鹽。因為當時白冰冰發他通告幫他,江無法表達不滿。壓抑了的憤怒,使他拒收雞湯,也在回應時爆發。觀眾聽聞雖然困惑,其實對江而言,敵友一早已經定調。

我想起《母愛創傷》中,有位求助的女性金姆描述地獄童年,父親經常無故暴怒,毆打年幼的兒女,母親驚恐無助,否認現實。

「正是那種恐懼、挫折及背叛的氣氛,影響了金姆解讀他人及情勢的能力。她們無法發展出精準的情緒判斷尺標。離開老家之後,她常在明明應該信任他人時表現出極端相反的行為。許多兒時缺乏保護的女兒都會出現類似情況。她們擁有一種錯誤的預設立場:所有人都可能傷害、背叛自己,並深信在這個危險的世界上,自己終究得孤身奮鬥。她們變得心懷恐懼、疑神疑鬼,與人接近及親密的能力因此受損,而且總把人想得很糟──畢竟如果妳連自己的母親都無法相信,其他人又會有什麼不同?」

學者彭仁郁為《從創傷到復原》作序,說:「凡是擁有與重度創傷個案工作經驗的臨床專業工作者皆曾體驗到:受傷者可能會傷人。受創者內部日夜翻騰著難以承受的恐怖風暴,對他人的信任感斷裂而飄搖。她內心永遠預警著將受到進一步的否認和羞辱,來自他人一丁點的遲疑和質問都會放大數百數千倍,以致於無法分辨,關心者的靠近究竟是出於善意,或是與加害者密謀的迫害意圖。治療者在強烈的移情投射中,經常被放到加害者的位置,容易被激起反擊的攻擊衝動。」

江明學的失業,和台灣影劇唱片業的內外崩潰、西移中國是同步的。他投資自己發行專輯,因為唱片蕭條而慘賠五百萬。他轉戰主持,因為「是非」而離職。嘗試當直播主,跟絕大多數人一樣失敗告終。在失業時嘗試當街頭藝人,曾經月入十萬,但也在街頭遭受襲擊而罹患恐慌症。他吃安眠藥,也吃藥控制憂鬱症及躁鬱症。六月五日,最後一篇臉書公開貼文,抱怨在Line、微信、Facebook Messenger寫了一堆話,對方只回「嗯」。

他在求助。但採取的方式迂迴到旁人無法認出,可能只覺得尋常或厭煩。

報導者網站李雪莉、簡永達、余智偉《廢墟少年》一書統計,全台灣一千位社工,要負擔近一萬多戶高風險家庭,超過兩萬四千名兒童青少年。美國的兒保社工,為保護勞動人權和成效,每月接案量不許超過二十人次,台灣沒有上限。各縣市將精神醫療的關懷訪視員外包,全台九十九名訪視員,要追蹤十四萬人,每位訪視員平均追蹤三百五十至四百名個案。以我所見困擾之普遍,這十四萬列管個案,僅是冰山一角。

光靠社工是不夠的,社工永遠缺額和預算不足,就算補足了也不夠。在隨機殺人接二連三發生後,政府開始建置社會安全網。其實社會原本擁有非正式的安全網,只是親友鄰里互助的共同體,被地產霸權極度算計的私有空間規畫所割裂。城市寸土寸金,沒有足夠私人空間可安心休憩,就沒有餘力互相關心。沒有公共空間,眾人的軌道既無重疊,也就難以相遇相知。共同體也被低薪過勞的時間表所壓榨,勞工權益徒有少數法律保障而無執行,群眾自顧不暇、加班忙碌,那麼受傷者失去的支持系統,就難以重建。即使每天長時間相處的同事或朋友,也形同隔絕,沒有察覺他有自殺的跡象,在他身後留下巨大的解釋空白,無以面對。

對於失業者,工作原本是安全網。職場是重要的人際紐帶,讓人走出來接觸外界,有機會被了解、關懷和幫助,從情緒震盪中恢復現實感。而失業使人退縮,江明學便遭遇了環境喪失真實性,逐一「失去出口」的過程。他的故事能為我們幸運得知,是因為他曾屬知名藝人,鎂光燈意外追蹤了一位自殺者的生活小史。他是冰山一角,同時有數十萬人的困境,他們的生命未獲報導和支援。

江明學無法獨自對抗一個產業的腐敗,一國經濟的凋萎。在經濟繁榮時期,許多懷有童年創傷的人毫無自覺,一帆風順,工作、交友都適應良好。蘇珊.佛沃《母愛創傷》以臨床經驗表示,通常到三、四十歲,創傷才緩慢開始發揮影響力。然而台灣當初產業西進,決定了高價值轉型失敗,經濟萎縮,放逐大量失業人口,以外勞、外傭低薪補足缺口。作為政策祭品,在家庭經濟困境中成長的第二代,現在已經進入社會。在目前的就職冰河期,就像十二歲小學女生每天喝珍奶罹患糖尿病,許多大學畢業生剛就業,對於人際困境已經走投無路,絕望的程度就像中年,危殆抵抗繭居之路。即使沒有童年創傷、心理困擾的人,在眾多嚴峻的壓力交互作用下,也會同樣失能而陷於封閉,無力反抗血汗壓迫。《雖然痛苦到想死,卻無法辭職的理由》,說出了這樣的青年就業經歷。

他們是資本主義經濟制度扭曲人類的結果。郭台銘是頒給這制度的獎狀,江明學是告發這制度的訴狀。

我收到了一部分的遺言。幾代人的開發,留給我們這一代的工作,是舉起掃帚,打掃廠煙油污的大海,打掃掏空山坡的土石流,打掃工廠滔滔排污的稻田,打掃石虎的路殺屍體,為死者安葬,保證要護衛倖存的人們,不讓人們像他們那樣死去。要在畢生關愛的人們圍繞下,幸福地活,安然地死。

※ 本文摘自《社會不平等+收入不平等 套書》紙書附贈別冊,網路獨家刊登。原篇名為〈工作自殺:沉默的遺言〉,立即前往試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