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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些人類覺得譴責暴力的最佳方式,便是使用暴力

文/黃俐雅

有兩位家住高雄的國中生,在流浪狗身上抹酒精膏並點火燒了它,小狗難耐疼痛死命地奔跑,結果又被行駛中的車子撞擊倒地,雖有愛狗人士努力奔走搶救,經過五天的掙扎後狗狗還是走了!他們幫這早夭的狗兒取名叫小白。

此種傷害動物的行徑經貼網上傳後,引發許多人們的悲憤與不解,怎會有這麼小的孩子做出這麼離譜的事?經過網友人肉搜尋後,這兩位國中生很快被找到。

一群不忍小白受虐致死的人士,約定集結於那兩位國中生的校門口抗議;來了三台遊覽車、超過上百人,他們拿小白被燒後的照片哀悼牠、遞陳情書給校長。校長說已對學生記兩大過,並公開學生的悔過書也承諾會進行法治教育;校園的大樹與矮叢上掛滿珍重生命的卡片,穿插在抗議現場的還有幾個大大的「恨」字標語。報載建設局長說:「這事件令人痛心,將採最高罰鍰五十萬元。」有人憤怒地要學校交出學生來向社會道歉,有人在網路上主張該在兩位學生身上抹酒精膏點火引燃,讓他們體會到小白的痛,還公開學生的住家地址揚言對他們不利……種種因憤怒而來的言論,似乎也瀰漫著肅殺之氣。

我們心疼小白的處遇,也被愛狗人士的高貴行動力感動,但不認同公開圍剿學生的作為。所以當天我們有兩位工作人員到場協助,並試著要說明:「我們反對學生的作為而我們也反對要求學校直接交出學生。」這兩件事看似矛盾,而要在群情激憤下把那道理說清楚,真不容易;部分愛狗人士聽過我們的說明後表達理解與認同,但現場或不到場的人當中,仍有為數不少無法接受我們的主張,那幾天我們辦公室與網站湧進許多抗議的聲音。有人說:「難道在人本心裡,人命是命,狗命不是命嗎?」或說:「只要人本不用狗本嗎?」

支持學生個人不表示認同他們的行為!他們的行為該受譴責是無庸置疑的,但譴責暴力的同時,不能合理化自己的粗暴與違法。生氣與報復,是呈現出情緒的反彈,然而真的能幫到他們嗎?我們真的想理解孩子們怎麼了,並讓事情有正向的發展;於是,除了積極與愛狗人士斡旋外,我們也要求市府不能將罰錢當成了結,要能化危機為教育的契機,同時跟校方溝通,請他們提供全校師生生命教育、替兩位學生引進專業輔導資源。

人們之所以悲憤,除了因為對小白的痛苦感同身受外,還包括著驚訝於竟有人這樣傷害生命,畢竟我們一般人不會這樣做。這就是為什麼我們提「得要去理解當事者怎麼了」的理由,因為他們竟然不是一般人的反應。

那兩位學生只要有絲毫的想像與同理,可以想像被控制的驚恐無助,可以感受被火燒灼的疼痛,他們就做不下去了!但恰恰相反,他們彷彿是在抓捕、控制、傷害小狗的過程,由小狗的無助、恐懼、求饒中得到某種快感與解放?但怎麼會這樣?並不是所有小孩都會這樣,是怎樣的成長過程,使得他逆道而行?那孩子當下被何種激情所使喚?是拆解的好奇?是被求饒的滿足?是極端無能下的掌控?還是無法有建設性時,搞破壞也是創作?這股激情又是哪種情感的轉移呢?

如果只是最便宜的「把學生交出來」,然後眾人唾棄謾罵,給予嚴厲報復,有可能會得到小孩嚇到而乖乖受教的結果,也有可能小孩因為防衛而心更硬更冷,而終究最大並確定會有的效果是,原來的正義之士成為暴力的示範者,如此,距離小孩的行為,有多遠?

透過理解的過程,讓當事者覺察到他的內在狀況,透過自我行為的省思,也許他們將能意會到其實暴力是有盲點的!當我們讓小孩必須面對自己時,他也就必須進入情境仔細審視自己的行為,以及內在的所有歷程感受,他將不能自外於自己的所作所為,這才能讓他真實改變。

對於暴力的感受人人不同。就好比,每個人身體狀況處在不同的光譜上,極健康、健康、還好、有點虛弱、虛弱、病得嚴重……而健康者嘲笑或譴責生病的人未必可以讓他從此就健康起來;我們可以努力的是,試圖了解除了先天體質,哪些生活習慣會對健康有利弊影響?同理,瞭解那兩位國中生背後的激情才是支持與協助的方向。

暴力到底距離你我有多遠呢?暴力也許就在你我的心裡!

※ 本文摘自《雞婆的力量》,原篇名為〈暴力離我有多遠?〉,立即前往試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