喝牛奶會增加乳癌風險？全素食倡導者的偽「醫學證據」

文／林慶順

讀者 CH13 在 2020 年 5 月在我發表的牛奶文章下面回應：「那這個呢？牛奶不建議喝的醫學證據」。「這個呢」是一篇 2017 年發表在「環境急診室」的文章，而標題就是「牛奶不建議喝的醫學證據」1。我從這個網站的目錄欄裡又循線找到「蛋不建議吃的最新醫學證據」以及「全素食的飲食模式比蛋奶素更健康」。所以，非常明顯地，這個網站就是在倡導連雞蛋和牛奶都不吃的全素食。事實上，網站的站長陳惟華醫師有註明他是醫界蔬食聯盟發起人之一，而這個網站的文章當然也是為了推行蔬食而寫。

除了這個網站之外，陳惟華醫師也在他的臉書發表文章，讓我最感震驚的是他在 2020 年 3 月 23 號發表的文章，標題是「豌豆有助阻斷新冠狀病毒的感染」。由於這篇文章是關係到當下的新冠疫情，所以我只好連夜趕稿，發表了「豌豆有助阻斷新冠病毒感染？」，希望能盡可能減少會被它誤導的人數。不管如何，從這篇文章就可看出，陳惟華醫師為了推行蔬食，可以說是非常賣力，竟然連「豌豆可以幫助阻斷新冠病毒」這種違反基本醫學常識的謬論都說得出口。

在「牛奶不建議喝的醫學證據」這篇文章裡，陳惟華醫師做了一個圖表來列舉不建議喝牛奶的醫學證據，第一項是「長期喝牛奶反而增加提早死亡、和死於心臟病及死於癌症的風險」，而所提供的證據是「哈佛大學前瞻性研究 61,433 位婦女和 45,339 位男性，分別追蹤超過 20 年和 11 年」，所提供的參考文獻是「BMJ 2014;349:g6015」。

所以，我就把「BMJ 2014;349:g6015」輸入谷歌，果然看到一篇 2014 年 10 月 28 號發表的論文，標題是「男女隊列研究：牛奶攝入量和男女死亡和骨折風險」2。可是呢，這篇論文的作者全都屬於一個瑞典的研究團隊，也就是說連一個哈佛大學的研究人員都沒有。所以，我實在無法理解為什麼陳惟華醫師會說「哈佛大學前瞻性研究」。還有，這項研究是用問卷調查來詢問受訪人喝牛奶的習慣，也就是說這是一個「靠天吃飯」的研究，如果受訪人記憶不清，或說得不準，那研究所得的數據就會有所偏差。

不管怎麼樣，這篇論文發表之後不到一個月的 2014 年 11 月 26 日，在同一期刊裡就發表了兩篇質疑的文章。第一篇的標題是「研究牛奶攝入量，死亡率和骨折的統計問題」3。從這個標題就可看出，那項研究是有統計學上的問題。第二篇的標題是「無法解釋的性別差異破壞了牛奶攝入與死亡和骨折風險之間的聯繫」4。從這個標題就可看出，那項研究無法解釋性別上的差異，而這就讓人難以相信它所建立的相關性。還有，一篇 2017 年發表的論文也質疑那項瑞典研究的可靠性。請看這篇文章，標題是「較高的牛奶攝入量會增加骨折風險：是混雜還是真實的關聯？」5。

NEJM：牛奶或乳製品的總攝入量，與總體死亡率無關

陳惟華醫師所做的那個圖表裡多次引用「哈佛大學研究」，而哈佛大學的確有一位極力反對喝牛奶的教授。他就是我寫過的文章「牛奶致病的真相」（《餐桌上的偽科學》第 41 頁）裡提到的華特．威力（Walter Willett）。此人也是一生致力於推廣全素食，由於他是這所世界頂級大學營養系的系主任，所以他所提倡的牛奶有害健康論，當然是擲地有聲。
他在 2020 年 2 月在世界排名第一的《新英格蘭醫學期刊》（NEJM）發表一篇綜述論文，標題是「牛奶與健康」6。從標題就可看出這是一篇總覽牛奶與健康之間關係的權威性論文。在有關死亡率方面，這篇文章這麼說：在一項包含 29 項隊列研究的薈萃分析中，牛奶（總脂肪、高脂和低脂）的攝入量或乳製品的總攝入量與總體死亡率無關。

所以，縱然是一位一輩子致力於證明牛奶有害健康的名校教授，也在這篇論文裡說牛奶與死亡率無關。事實上，陳惟華醫師那個圖表裡所列舉的種種所謂的牛奶引起的疾病（例如癌症和心臟病），幾乎都沒有足夠的證據，或根本就是違反科學證據。所以，讀者 CH13，實在很抱歉，讓您失望了。

牛奶是乳癌高風險因子？

再來，我要回應讀者 CH13 第二個所謂的證據，以下是他的說法：「牛奶怎麼可能跟乳癌沒關係？我知道的是，乳癌患者的第一件事就是要戒牛奶還有經皮毒的產品。再來，在這本書《乳癌與牛奶》的研究發表時，普蘭特教授受到諸多科學家的批判，但沒有人能夠推翻這個學說。最終，普蘭特教授因為其對醫學發展的貢獻，被授予成為英國皇家醫學協會的終身會員。」

這位讀者的回應裡提到一本書，書名是《乳癌與牛奶：徹底斷絕乳癌高風險因子【緬懷紀念版】》，而「在本書的研究發表時……被授予成為英國皇家醫學協會的終身會員」，則是摘自這本書的文案。至於剩下的部分，即「牛奶怎麼可能跟乳癌沒關係……」應當是這位讀者自己的意見。

所以，我就來回應「牛奶怎麼可能跟乳癌沒關係？」，以及討論這本書所講的「牛奶是乳癌高風險因子」，到底有幾分科學根據。這本書是翻譯自一本 2000 年出版，書名為 Your Life in Your Hands 的英文書，作者是珍．普蘭特（Jane Plant）。原文書名的意思是「你的生命在你手中」。那，請問為什麼中文書名會變成「乳癌與牛奶：徹底斷絕乳癌高風險因子」，難道說，中文讀者需要被震撼教育嗎？

這本書的作者是倫敦帝國學院地球化學系的教授。根據她的自述，她是在 1987 年，時年四十二歲時初次罹患乳癌，切除乳房後還是復發了五次之多，最後更轉移到淋巴系統。後來她決定改變飲食習慣，不再攝取乳製品，乳癌似乎就這樣得到控制。她在這本書的序裡說「自從七年前這本書第一版發行後，有愈來愈多的科學證據支持本書的論點與建議」。但，真的是這樣嗎？

目前較多科學證據傾向牛奶不會增加乳癌風險

「蘇珊．科門乳癌基金會」（Susan G. Komen Breast Cancer Foundation）是在美國名氣最響亮，規模最龐大，資金最雄厚的乳癌研究倡導機構。這個機構提供一個叫做「乳製品和乳癌風險」7的網頁，其中的重點是：

1.對來自二十多個研究的數據進行的匯總分析發現，乳製品攝入量（包括牛奶、奶酪和酸奶）與乳癌風險之間沒有關聯。
2.但是，《護士健康研究II》的數據發現，每天吃二份或更多高脂乳製品（例如全脂牛奶或黃油）的婦女比吃較少量的婦女在停經前罹患乳癌的風險較高。
3.更年期後吃或喝乳製品與乳癌無關。然而，還需要更多的研究來得出更年期之前可能與乳癌有關的可靠結論。

加拿大的麥基爾大學（McGill University）設有一個叫做「科學與社會辦公室」（Office for Science and Society）的網站，主要想讓大眾知道什麼是真科學，什麼是偽科學。他們 在2020 年 2 月 28 日發表一篇文章，標題是「牛奶和乳癌之間的可能關聯並不絕對是胡說八道」8，副標題是：有一研究表明，每天喝牛奶，即使小量，也會明顯增加患乳癌的風險。然而，有其他研究表明正好相反。

美國癌症研究所（American Institute for Cancer Research）在 2020 年 3 月 18 號發表文章，標題是「一項研究表明牛奶會增加患乳癌的風險，但美國癌症研究所的專家說不要太早下定論」9。此文說，根據一項美國癌症研究所的研究，乳製品降低停經前婦女的乳癌風險。

我前面提過最重量級的「反牛奶」人物，哈佛大學營養系系主任華特．威力。他終生致力於推行「全素食」，所以他也就發表了很多關於牛奶似乎有害健康的論文。可是，儘管這些論文的結論大多只是「可能」，但這些論文卻千篇一律地被全素食提倡者說成是「一定」。不管如何，華特．威力 2020 年 2 月在世界排名第一的《新英格蘭醫學期刊》發表了一篇綜述論文〈牛奶與健康〉（請參考註 6）。從這個標題就可看出，這是一篇總覽牛奶與健康之間關係的權威性論文。有關乳癌方面，此論文這麼說：在前瞻性隊列研究中，食用牛奶與罹患乳癌風險沒有相關性。 在一項針對青少年飲食的研究中，牛奶攝入量與未來患乳癌的風險無關。

所以，根據上面這四條具有較高可信度的資訊，牛奶會不會增加乳癌風險，目前的科學證據是較傾向於無關。

註釋
①環境急診室文章「牛奶不建議喝的醫學證據」https://lovingclinic.blogspot.com/2017/07/blog-post_8.html
②2014年10月28號英國醫學期刊「男女隊列研究：牛奶攝入量和男女死亡和骨折風險」Milk intake and risk of mortality and fractures in women and men: cohort studies，https://www.bmj.com/content/349/bmj.g6015
③2014年11月26號英國醫學期刊「研究牛奶攝入量，死亡率和骨折的統計問題」Statistical problems with study on milk intake and mortality and fractures，https://www.bmj.com/content/349/bmj.g6991
④2014年11月26號英國醫學期刊「無法解釋的性別差異破壞了牛奶攝入與死亡和骨折風險之間的聯繫」Unaccounted sex differences undermine association between milk intake and risk of mortality and fractures，https://www.bmj.com/content/349/bmj.g7012
⑤2017年8月論文「較高的牛奶攝入量會增加骨折風險：是混雜還是真實的關聯？」Higher milk intake increases fracture risk: confounding or true association? https://pubmed.ncbi.nlm.nih.gov/28567536/
⑥2020年2月《新英格蘭醫學期刊》綜述論文「牛奶與健康」Milk and Health，https://www.nejm.org/doi/full/10.1056/NEJMra1903547
⑦蘇珊．科門乳癌基金會「乳製品和乳癌風險」DAIRY PRODUCTS AND BREAST CANCER RISK，https://www.komen.org/breast-cancer/facts-statistics/research-studies/topics/dairy-products-and-breast-cancer-risk/
⑧麥基爾大學「牛奶和乳癌之間的可能關聯並不絕對是胡說八道」A Possible Link Between Milk and Breast Cancer is Not Udder Nonsense，https://www.mcgill.ca/oss/article/health-nutrition/possible-link-between-milk-and-breast-cancer-not-udder-nonsense
⑨美國癌症研究所2020年3月18號「一項研究表明牛奶會增加患乳癌的風險，但美國癌症研究所的專家說不要太早下定論」A Study Suggests Milk Increases the Risk of Breast Cancer, but AICR Experts Say Not So Fast，https://www.aicr.org/news/a-study-suggests-milk-increases-the-risk-of-breast-cancer-but-aicr-experts-say-not-so-fast/

※ 本文摘自《偽科學檢驗站》，原篇名為〈牛奶的謠言與科學〉，立即前往試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