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一週E書】這類事當事人不好說,真說了又不見得可信。《判決的艱難》
文/犁客
1980年代,美國加州一名母親指控,她把孩子送到一家當地的日間托兒中心,而經營這家托兒所的麥克馬丁家族成員,夥同她的前夫,在托兒中心裡性侵了她的孩子。現存的媒體資料,有的指出該名孩童當時否認曾遭侵害,有的則說他證實曾經受虐。不過,那名母親還指控了其他事項,包括托兒所的成員與動物發生性行為,或者舉行惡魔崇拜儀式,最離奇的是她指稱某個托兒所員工會飛。
當年美國社會的確有些與惡魔崇拜相關的恐懼氛圍,不過就算不管惡魔崇拜這部分,檢方也擔心兒童受虐的部分可能為真。檢調單位發函給該校數百名家長,指出他們的孩子可能遭到虐待;憂心忡忡的家長隨後讓孩子接受兒童研究專家詢問,結果那個專家所領導的研究機構查出有超過三百名兒童在那所托兒中心遭到包括性侵在內的各種虐待──聽到那些細節從孩子們的口中說出來,實在太可怕了!檢察官執行了必要的作業,起訴那家日間托兒中心。
謹慎的、沒有放過細節的檢方深入調查,以及專門研究兒童的專家提供協助,雖然已有不少受害者,但終於能夠將這個邪惡的托兒中心移送法辦、避免更多孩子受害,也算是伸張正義了⋯⋯
⋯⋯吧?
從指控提出、調查到訴訟,這樁案子持續了大約八年,結果所有指控都在1990年撤銷。一部分原因是最初提出指控的那名母親被診斷出精神問題,而檢方隱瞞此事,被揭發時還試圖否認;另一部分原因是除了孩子們的說詞之外,檢調沒法子在托兒中心裡找到任何施虐的實際物證;而且,孩子們的說詞當中,其實還提到什麼被帶到地下隧道啦(找不到,而且建築結構被判定沒法子做這個)、祕密房間啦(也找不到)、乘熱氣球旅行之類的,研究人員讓他們指認施虐者時,有孩子指出來的是電影明星。
更重要的原因是,其他心理及精神病學相關學者檢查孩子們的訪談紀錄時,發現當初採訪孩子們、取得關鍵說詞的研究人員,說法非常具有誘導性,兼具成人權威和強制指令,在那些紀錄裡,成人講的話其實比孩童多,而所謂的孩童說詞,很可能是孩子們在交談間開始依循成人建構的劇本講出來的,因為孩童在訪談開始時都很明顯地對成人嘗試引導的方向感到抗拒。當時出書大談撒旦儀式的作者也見過這些孩童的父母,作者們對惡魔崇拜儀式的描述可能加深了父母恐怖的想像,也影響了孩子們的說詞。
性侵案件不大好辦,性侵的冤案也不容易處理(倘若事情就發生在密室當中,很難判定各執一詞的當事人當中哪個講的才是事實),而與兒童相關的性侵案就就難上加難。在上述案例中,指控撤銷後,許多兒童已經因此產生了錯誤的記憶,托兒中心雖沒有任何人被定罪,但被控會飛的那人,其實前前後後已經被關押了五年。沒有人樂見無辜者受到懲罰,成年證人的記憶都不是很可靠了,兒童的證詞更易遭到詢問方的導引;但反過來說,也沒有人希望因為不採信兒童的證詞而錯放罪犯。
事實上,國內的司法單位也面臨過類似的挑戰──這類事當事人不好說,真說了又不見得可信。《判決的艱難》以國內案例進行討論,讓我們更明白在這類事件當中,必須如何更謹慎的思考。
▶▶看看最新上架的電子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