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台灣平日對足球的冷漠,與四年一次的熱度,形成極大反差
文/陳子軒
每四年一次,總有些時候穿著足球衣上街終於不再是怪咖,而是一種時尚宣言;書店裡因應世界盃而出版的專書數量比起香港還多得多;新聞中、名嘴部落格裡又一堆各國足球帥哥介紹。各大媒體足球專家如雨後春筍一般竄出,總是能帶給我們許許多多的「新知」。於是乎 FIFA 莫名其妙地成了世界盃足球賽的縮寫,足球祖國也變成了巴西,義大利中場樞紐皮爾洛(Andrea Pirlo)也可以「分身」在英超打過工,卡卡 (Kaka)彷彿未曾離開巴西國家隊,而現年五十五歲的名教頭莫里尼奧(Jose Mourinho)變身成為球星,更有一些球員莫名其妙變臉了,或是把這廂 Mario(Gotze)當成另一廂 Mario(Gomez)。
台灣對於足球的冷漠與四年一次的熱度顯現出極大的反差,平日無人聞問,四年一到卻又不知在瘋啥;大部分記者平日沒有接觸足球訊息,就算真心愛足球的,發了稿卻也見不了版面,只有世界盃前趕鴨子上架生出新聞,缺乏各國聯賽的累積與更新,世界盃新聞當然過時、錯誤百出或流於花邊。
我們該理解的是,世界盃充其量只是每四年一次的媒體景觀,各國聯賽才是日常生活的嘉年華。而且說真的,世界盃的足球根本不是最好看的足球,甚至是保守、乏味的。
與朋友談到這樣的現象時有了妙喻,這四年一度的循環彷彿就像按下重設鍵(白話一點就是鬼打牆了),於是乎什麼叫越位、世界盃冠軍盃不叫雷米金盃、各國足球帥哥盤點都得重新來一次。用最簡化的語言來說,美國人踢但不看足球,印度人和中國人看但不踢足球,台灣則不踢也不看。踢而不看或是看而不踢都還相對好辦些,但台灣不踢也不看就很真的難搞了。到底為何世界瘋足球,台灣卻怎樣都提不起勁?
如果你說台灣的國球是贏球的話,那麼就歷史而言,台灣也曾經在國際賽風光過一陣子。
中華民國代表隊在一九五四、一九五八連續兩屆亞運中都奪下足球金牌,還曾經在一九六○年羅馬奧運中的足球項目露臉過,一九七○年代以前,足球在台灣電視播出的時數甚至要超越棒球和籃球。然而,這些都只是表象,事實上,當時從教練李惠堂到隊員都是以香港人為主,一九七○年以後,中華民國代表隊不再徵召香港人,成績也就直落谷底。
戒嚴時期,軍方維繫住了足球微弱的命脈,其所掌控的華視也從一九八二年西班牙世界盃起,轉播這項地表最盛大的單一賽會,直到軍方色彩淡出華視,一九九八年法國世界盃後畫下句點。也就是說,足球這項運動,從來沒有跟台灣這塊土地和人民真正連結過,擔綱本屆賽事電視轉播的許多球評朋友都是因為香港、馬來西亞的生命經驗,觸發他們進入足球世界。足球,這個舶來品,很不本土,很不「台」。
「足球就像是男孩兒的第一堂地理課。」課堂上的陸生如是對我說。可不是嗎?其實不只足球,運動這堂地理課正反映了一個國家的世界觀。棒球之所以是台灣國球,那是因為棒球透析出以美日為主的世界體系,正符合這兩國作為台灣顯著他人的現實,不但是因為我們棒球打得好,更重要的是美、日也愛棒球,於是乎,棒球觀與世界觀重疊了;於是乎,我們只要每四年才試圖去分清楚烏拉圭、巴拉圭,斯洛伐克、斯洛維尼亞。
但其實,足球可以讓你的世界更寬廣。它可以是你聽過進而理解象牙海岸這個國家的原因,因為你知道德羅巴(Didier Drogba)這位人品、球品兼具的超級巨星;足球也讓你關注起烏克蘭的風起雲湧,因為你早從歐冠賽事裡聽過頓涅茲克這個工業城市,而且他們的足球隊外號就叫礦工,烏克蘭東部情勢,牽動著礦工隊究竟是打烏克蘭還是俄羅斯的聯賽。
除了二○○二年日韓世界盃之外,每一屆比賽時間往往都非常嚴峻,是否能讓台灣人在半夜擁抱足球熱,總難令人難以樂觀。但如果每一屆的世界盃都多少點燃了些許觸動,何不讓這樣的感動更常在你生活中出現?就讓每四年一次的盛會成為起點,給足球一次機會,你會愛上這美麗的遊戲的。
※ 本文摘自《左.外.野︰賽後看門道,運動社會學家大聲講》,原篇名為〈世界盃足球能讓台灣有國際觀嗎?〉,立即前往試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