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譚光磊灰鷹巢城】《北方大道》未來謀殺案與異星歷險記

原刊載於譚光磊Facebook，已獲授權轉載

彼德．漢彌頓是英國當今最暢銷的科幻作家，他出道於一九九○年代，以一系列科幻偵探小說三部曲奠定名聲，不過真正使他揚名立萬的是九○年代晚期的《夜之曙》（Night’s Dawn）三部曲，這套書每一本都長達將近一千頁的篇幅，以致於在美國出版時每集都要拆成上下兩冊。

《夜之曙》三部曲將太空歌劇的形式發揮到極致，劇情設定在極遠的未來，一個由眾多人類居住的星系和人工軌道殖民地所組成的「聯邦」（Confederation），並描寫死者的靈魂由一個遙遠的「彼方」回到現實，附身於生者，人類設法還擊求存的故事。這部作品大抵奠定了漢彌頓此後作品的主要風格：極長的篇幅，極為紮實好看的科幻設定，超壯闊的格局，繁複眾多的人物與情節，以及雖然很長讀起來卻毫不拖沓的敘事節奏。

在這之後，他又以另一個全新的「人類國協」（Commonwealth）宇宙為背景，陸續發表了《虛空》三部曲和《國協》二部曲，依舊是本本卷帙浩繁，五本書將近兩百萬大言，可是漢彌頓寫得越長，讀者和評論家就越喜歡，而且他不是靠流水帳充字數，而是資訊、人物、劇情滿載，論其厚重的份量，可一點都不輸給喬治．馬汀的《冰與火之歌》。

如此豐富精彩的作品，自然為漢彌頓贏得科幻大獎肯定，他曾經入圍雨果獎、英倫科幻獎、約翰．坎伯紀念獎和亞瑟．克拉克獎，作品被翻譯成十餘種語言，全球銷量突破三百萬冊，曾創下新作預購就直衝英國亞馬遜總榜前十名的記錄。

我從 2006 年起代理漢彌頓的作品，但深知他的書太長太厚，往往又是大系列，要進軍中文書市難如登天，所以一直在等他寫一本比較容易入手的獨立作。2012 年，終於讓我等到了這本《北方大道》。這本書雖然有六十萬字，讀來卻一點也不覺拖泥帶水，節奏明快、設定紮實，透過一場謀殺案的偵辦和外星的熱帶叢林冒險，描繪出未來的地球社會全貌。

《北方大道》設定在一百多年後的英國，人類已經發展出超越光速的星系旅行科技，開始在許多外星殖民，同時也徹底解決了地球的能源和環境污染問題。但這些能源幾乎都被掌握在一個家族手裡，那就是富可敵國的北家（North）。

多年以前，北家的長老肯恩因為無法生育，又為了延續家族香火，便聘請科學家造出了三個他的複製人兒子／兄弟，再由這三兄弟各自繁衍後代，接掌北家企業中的各個重要崗位。可是當年的基因科技未臻成熟，導致這三個初代的北家複製人都有基因缺陷，他們只要生育後代，每傳一代缺陷就越明顯。三兄弟所生的第一代子女依然十分優秀，但再下一代就很明顯出現問題，以致於北家暗中把他們全都結紮了，以免破壞品種的優秀。

另一個問題是，本來應該共同接掌大業的三兄弟，雖然共同創辦了「北數界星際企業」，並開啟了通往聖天秤星的星際通道，使地球能獲取源源不絕的有機油能源，最終還是因為不同的理念走上了分歧的道路。老大奧古斯丁和他的子嗣留下來經營家族企業，老二巴特朗和老三康士坦丁則分別前往聖天秤星和木星。

故事開始在一個凜冬的風雪夜裡，英國中部泰恩河畔的新堡市。這裡就是地球與聖天秤星的通道出入口，能源熱錢不斷湧進，使這座歷史悠久的城市搖身變成新世紀的邊境，前往外星尋找財富的探險者、被流放的罪犯、人類防禦聯盟的超級士兵，還有藉機大發利市的黑幫，都在這裡活躍著。

男主角是剛銷假上班的席德警探，他和搭檔剛偵辦完一起典型的搶劫案，正準備回家睡覺，卻被緊急調到泰恩河畔，原來冰冷的河水把一具屍體沖到橋邊，正好被船員撈起。所有人一看到屍體，莫不倒抽一口冷氣，不是因為死狀有多悽慘，而是因為死者是一個北家人。

按理說北家簡直比皇室還要有地位，其勢力遍及政治、警察、商界、地球和星際，是誰如此不自量力，敢找他們家的人開刀？這起案件當然驚動了全地球和星際最高層級勢力，人人都知道：辦案預算無上限，但一定要查出是誰幹的。席德本來以為自己處理完初步工作就會被調離這個案件，改由北家信任的人來偵辦，沒想到他卻被委以重任，務必要查個水落石出。

這個案件疑點重重，最奇怪的就是不論奧古斯丁、巴特朗的女兒布琳凱爾還是康士坦丁都說死者並非自己的後代，難道是有人冒充了北家的某個成員？更詭異的是，死者胸前有五個傷口，法醫驗屍結果發現，他是被五根利刃般的手指捏爆心臟而死，不僅這種武器前所未見，就算真有這種手套，恐怕也沒人有足夠的力氣「捏爆」心臟。

此時「人類保衛聯盟」高層出手干涉。為什麼？原因很簡單，二十年前，北家的老二巴特朗在聖天秤星的宅邸遇害，死法如出一轍，現場跟著一起送命的還有十幾個他的兒子、女友和僕從。唯一生還者是年輕的安琪拉．特拉梅洛，她也是巴特朗付錢找來陪睡的「女友」。她在逃到邊境時被捕獲，卻堅稱凶手是一個人形異星怪物，並否認自己行凶。

問題是，聖天秤星上只有大量的熱帶植物，沒有任何動物的蹤影，何來異種怪物之說？警方將安琪拉嚴刑拷打，依然得不出結果，最後便判她終生監禁。如今一模一樣的犯案手法再次出現，而且命案還發生在地球，豈不證明一、安琪拉沒說謊；二、怪物已經來到地球？

人類保衛聯盟決定派出探磡隊深入聖天秤星陌生的北方大陸布洛加，尋找異形的下落。他們釋放了安琪拉，唯一條件是她必須隨隊同行。經歷二十年牢獄生涯，安琪拉卻年輕貌美如昔，原來她是罕見的「十選一」，受精卵的DNA曾被特殊處理過，以致於她的細胞相較於正常人類衰老十年，她卻只會老化一年。這是非常精密且高難度的昂貴科技，除非有特殊雄厚家世，否則不可能接受這種手術。但安琪拉的身家背景全是捏造，她究竟是誰？當年在巴特朗家中又發生了什麼事？

《北方大道》的故事便是以席德在新堡市的查案，以及安琪拉和艾爾斯頓上校等人在聖天秤星的探險，逐步揭露一個又一個的謎團。小說中各種神乎其技的未來科技，讓人有如觀賞科幻大片一樣大呼過癮：《阿凡達》和《侏儸紀公園》的原始森林、《普羅米修斯》的創世神話和外星怪物。

席德線的劇情堪稱把「科幻推理」發揮得淋漓盡致，漢彌頓不愧是寫這個類型出道的作者，一方面帶出各種未來科技解決難題，然後又不斷帶出新的謎團，一切合情合理、卻又出人意表。安琪拉線的劇情除了探險，還有著濃濃的科幻動作片意味，謎樣的女主角如同《龍紋身的女孩》莎蘭德一樣耐人尋味。

《北方大道》是一部優秀的科幻/推理混種小說，有前者紮實的世界設定和科技想像，也有後者的謎團線索和驚人逆轉。中文讀者雖然晚了二十幾年才有機會接觸到彼德．漢彌頓的作品魅力，可是讀好書永遠不嫌晚，更何況是如此淋漓酣暢的大師級鉅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