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果子離群索書】那一夜,包青天打電話給我——記飄泊無依的職場一年
不太願意回顧那年的窮困潦倒,也很少訴說。三百六十五行,我只想當編輯。行行出狀元,對我而言是空話,要出狀元先得入行才行,但那時找到工作入個行,並不容易。雞口也好,牛後也行,只要有個與出版相關的工作,不要窩在家裡挨白眼就好。
那是尚未解嚴,新報社不得成立,每份報紙只限三大張的時代,編輯仍以剪刀漿糊、校對修稿為主業,也就是「企畫編輯」概念還沒成形。工作機會不多,以致人浮於事,心沉到底。感覺厭世。
那個時代,沒有人力銀行,沒有電腦網路,求職但憑報紙密密麻麻的分類小廣告,填寫履歷表、自傳 ,寄去,等候面試通知。隨著求職次數增多,自傳一份又一份抄寫,內容大同小異,自覺很蠢。
有些公司,久仰大名,無緣合作,但也因為應徵,而得以進大門,踏入辦公室,見到主管,吃不到聞香也好。有些公司還要筆試,題目或稀鬆平常,或千奇百怪,後來發現,從筆試題目類型大致可以看出一家公司的創意力、組織力與企業文化。
世間萬事都是緣分,往往我嚮往的公司不要我,我不中意的公司很快錄取我。那年一月,我來到一家兒童雜誌社,面談次日便上工了,如此輕易,毫無門檻,該不會上了賊船吧?
是,是艘賊船。
上班之後才聽說,這家公司薪水發不出來,發薪日給一張本票。我至今不知本票是什麼,也不知如何使用,只知道不時有離職員工來討錢,這不是賊船是什麼?
雜誌社的經理姓邱,負責刊物直銷,帶領業務員挨家挨戶登門推銷。他有意自立門戶,暗中招兵買馬,也從原公司裡挖角,他找了我。
老闆夫婦似乎聞到風聲,某日找我問話,我一逕裝傻,他們擺出一桌的法院傳票,表示債務纏身,望我體諒。但我一個月後終究帶著一張用意不明且最終不曾兌領的本票離職,到邱經理新開的兒童雜誌社上班。
這邱經理,做直銷的,一張嘴,天花亂墜,把公司前景講得光明燦爛。燦爛,不,更爛,連本票都開不出來,他做的是無本生意,在自家刊物誕生前,兩名直銷人員,日日出門掃街,所展示的雜誌是前公司的作品。我們的薪水來自訂單,而一開始訂戶人數是零,之後兩個月以個位數字成長,因此邱經理落跑了,自稱去南部調頭寸。員工憤而取走辦公室所有看得見的東西,美工拿走繪畫工具,聽説還是裡頭較為值錢的。
連在兩家做白工,我決定,只要有錢賺,什麼刊物都好,於是我來到一家雜誌社,不是兒童版,剛好相反,非常成人,俗稱八卦雜誌的那種刊物。它比《時報周刊》、《獨家報導》、《美華報導》、《翡翠》小咖。一進去就聽到社長嘀嘀咕咕,原來某個員工一上任不久便跑掉了,我便頂他的缺。社長警告我別學他那樣,我答應。雖然刊物主要內容無非明星腥膻味、黑道江湖味,我在裡頭,格格不入,但不想再流浪或做白工了。
有一晚,公司只餘我一人,各處室黑漆漆,突然電話鈴響,接起來,聽到對方低沉含勁的聲音說:「我是儀銘。」熱天午夜我打了一個寒顫。
儀銘是誰?是我們發行人,不曾謀面但久聞其名。儀銘是發行人更是包青天。很多人看的包青天是金超群版,更早一代的包青天是儀銘演的。他沒有金超群那麼多表情,但道貌凜然,不怒自威,半夜聽到包青天自報姓名,彷佛一聲威武在耳邊響起。我自省,連包青天都會把我嚇到,我實在不應該在牛鬼蛇神的八卦雜誌工作。
個性不合,勉強結合,很難長久,不久我找到比較適合的工作,這邊只做了兩個禮拜,只好辭職。社長擺張臭臉,我自知理虧,不好提錢的事,這一年第三個工作,同樣分文未得。
我事業心低,上班只求謀一口飯,儘管如此,往往一飯難求,遊走於幾家公司,飄泊無根,有志難伸。其間想過一些出路——擺個算命攤,本子翻一翻,加上一點點漢學基礎,解讀唬唬人,似也不難。也曾想過翻譯,直到現在我都羨慕且佩服翻譯工作者,雖然辛苦,比起無中生有的寫作,至少一字一句翻譯,文有所本,且閱讀是快樂的事,翻譯就是閱讀加寫作的成果。但談何容易,英文不好,找英文教學的書,妄想速成,不可能。三個月後放棄。
或許因為經驗少,困擾多,我留意、關注與職場、辦公室文化等相關的書籍或文章,幾本書如王梅《上班打拼須知──87位智慧人的工作哲學》、《上班高手──自我經營50律》都看了好幾遍。那似乎是補償心理,或者是對神秘不可解之領域的探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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