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夏民用功讀世界】歡迎光臨美麗新香港——談《從前,有個香港》與《美麗新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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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夏民用功讀世界】歡迎光臨美麗新香港——談《從前,有個香港》與《美麗新世界》

先前逗點授權《美麗新世界》譯稿版權給香港CUP出版社,港版繪者Isaac Spellman巫男以獨具風格的插圖,帶點復古摩登的畫風與顏色,為書中未來世界定下獨一無二的調性。其中幾個畫面,讓我想起CUP去年出版的繪本《從前,有個香港》,拾起再讀一次,發現了這兩本書有對話空間,十分警世。

《從前,有個香港》是數十年前的繪本,以歐洲眼光觀看1960年代的香港,卻也客觀地留下了當年的香港街景與人情樣貌。那時候的香港,對於當時的香港人而言,或許沒有時間駐足觀察,畢竟那是經濟起飛的年代,和臺灣一樣,在那個節骨眼,大多數人絕對以拚命賺錢做為優先考量。於是,當年的香港人辛苦追逐生活,努力工作,順著時代浪潮前行,就造就了後來東方明珠的奇蹟。但有些事過了也就消失不見,正如同我們懷念稻香、雜貨店或任何可稱為臺灣古早味的物事一樣,如今的香港人透過這繪本回望過去──只是經歷了這幾年所發生的事──內心滋味更加複雜⋯⋯

姑且不論九七回歸之後,所謂馬照跑舞照跳的說法,在煙霧四溢的街頭成了諷刺的標語,光是這兩年疫情發生、各國邊境控管趨於閉鎖之後,某種程度上,香港與世界各地一樣都成了孤島──全世界的運作模式已截然不同,避免接觸的原則,讓網路世界成為現實活動之替代場域,很多人說疫情成為人類走進虛擬化世界的推手,但也有人開始思考,疫情有沒有可能成為國家機器的工具,用防疫做為藉口來加深政治控管的力道。而因疫情而生的虛擬化,是否有可能成為統御技術之一,用更潛移默化的方式剝奪人民的自由?

這個時候,或許可以參照《美麗新世界》所建構的世界:再也沒有人是母胎出生,社會階級分明,每一個人都有自身責任,有些生來就要撿拾垃圾,有些生來則是享受性愛娛樂至死,但公平還是有的,只要內心產生了痛苦或是負面情緒,無論你是哪一個階級,政府都會鼓勵你服用名喚梭麻的毒品,一片不夠就再來一片,保證煩惱全消。如此美好的世界,你難道不想住在裡面?

美麗新世界》看似與《一九八四》不同,少了監控,但終極目標一致,都是要剝奪人的自由。差異在於,前者建構了便利的生活,讓人甘願雙手奉上自由、甚至忘了自由的重量(畢竟你習慣便利之後,怎麼可能想要回到不便利的狀態?);而後者則是透過無止盡的監控,來讓人們不敢討論自由,久而久之讓自由變成佛地魔之名,讓人不敢喊出來,最好忘掉。

而活在當下,更可怕的事情在於,我們似乎同時活在《美麗新世界》與《一九八四》之中。被手機綁架的我們,出賣了個資與GPS來換取更多便利的服務,而社群媒體則是取代了小說角色,成為在現實生活與虛擬世界無縫監控我們的老大哥,而我們往往噤聲,任由他們關閉我們的帳號、取消我們說話的權利(畢竟他們連川普的帳號都可以刪除了)。

再次翻閱《從前,有個香港》,我一邊回味著香港生活,反覆確認自己是否造訪過書中呈現之處,或是親眼看過那些風土民情。而身為一個臺灣人,這本書也提醒著我,是不是忘了臺灣曾有的美好價值?內心深處則傳來淡淡的恐懼:我是否曾為了《美麗新世界》裡面的美好選項,而自願埋葬必須珍惜的歷史與價值⋯⋯

香港書展剛結束,沒能參加的我只能看臉書資訊過過乾癮,發現CUP今年的攤位主題是「歡迎光臨美麗新香港」,非常成熟的打書標語,然而,以時間點來看,如今的確也是「新」香港誕生的時機。身為一個外人,雖對香港變得陌生而感到惆悵,但也不禁好奇,在「新」之後,「更新」的香港會是什麼樣子?

香港的樣子:

  1. 北島:對於香港讀者而言,每個人的故鄉都在淪陷
  2. 到哪裡都會一直記得自己的身份,我不想忘記自己是香港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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