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文化差異是藩籬,也是搭建橋樑的起點——【2021 國際出版暨版權經紀專業論壇】《亞洲故事如何敲開歐洲市場大門》側記
文/愛麗絲
2021 年國際出版暨版權經紀專業論壇中,邀集最多國外講師的一場座談,由簡單出版董事長特助蘇欣主持,讓巴黎 Anna Jarota Agency 版權總監 Celia Long、 Van Lear Agency 資深版權代理 Julia Demchenko、荷蘭 Marianne Schonbach Literary Agency 的 Stella Nelissen、德國 Liepman Agency 的 Anja Kretschmann、與土耳其 Kalem Agency 的 Kardelen Genç 在線上齊聚一堂,分享推動亞洲文學進入各國市場的第一手觀察。
「法國引進翻譯書的歷史相當悠久,書市常有變化,過去十年間,亞洲文學逐漸展露頭角。」Celia 表示,要讓亞洲故事走入異國市場,首先必須找到願意閱讀異文化書籍的出版社。事實上,相較部分他國書市對異質文化的排拒及陌生,文化差異在法國書市反而是特別迷人的,「出版社都在找原創性、獨一無二的角色,讀那些故事讓人彷彿到神遊到其他地方。」Celia 舉陳思宏書寫家鄉永靖的《鬼地方》為例,「當中的異質文化是相當吸引讀者目光的。」
在與法國相鄰的德國,翻譯書籍佔比約 13% ,「其實這數字滿令我驚訝的,原以為佔比會更高一些。」Anja 說英語書籍為德國書市翻譯書最大宗,佔比約六成,後兩位依序為法文、日文。在德國,引進海外書籍,翻譯並非難事,Anja 認同文化差異是最需要跨越的藩籬,譬如《鬼地方》中的鬼魂概念,是亞洲信仰裡的存在,該怎麼解釋才能讓德國讀者接受,是較花費心力的部分,「書裡描寫的是另一個世界,但《鬼地方》故事精彩,作者本身旅居德國,故事裡也有部分指涉德國風土,讀者接受度較高。」
Stella 身處荷蘭,大多數的小說、非小說翻譯書籍來自英國,「有時若碰到已有英譯版的作品,出版商會面臨是否還需翻成荷蘭文的難題,」當地也有不少來自德文、義大利、法文、西班牙文的出版品,「東方文化的元素會有隔閡,需要花心力說服讀者,但有些讀者也希望尋找原創性、從中挖掘能引起共鳴的部分,跨越藩籬其實是很有趣的。」
故事中的文化差異或許是藩籬,但也能成為兩個不同世界交流的起點,引進海外書籍時,翻譯則是故事能否搭建為橋樑的關鍵。Julia 所面對的俄國書市中,翻譯書佔比約 35%,當中 70% 以英語書籍翻譯。「翻譯文學在俄國蓬勃發展,亞洲佔比也持續上揚。對我們來說,最大的挑戰是翻譯,能翻譯亞洲語種的譯者並不多,譯者在翻譯亞洲語種時,多希望報酬提高,若書籍有先翻成英文、其他西方語言的版本,在處理上會更加容易。」
在土耳其,也有類似情況,「土耳其的翻譯文學多從英文、法文、西班牙文而來,這些語言找譯者相對容易,自英文、德文翻譯的書籍匯率也相對穩定。目前讀者對亞洲文學的興趣漸長,但能翻譯亞洲語言的譯者人力有限,」Kardelen 略顯無奈,「有亞洲語言專長的人,對出版業興趣有限,多數選擇從事商業貿易。」
成功捕捉讀者目光的海外書籍
談及在各國成功落地的海外故事,Stella 和 Anja 紛紛以《82年生的金智英》為例,「一開始讀手稿覺得這是小眾主題,最後銷售逾五萬冊,是相當令人意外的結果啊!」Anja 另以陸續賣出他國版權的《炒飯狙擊手》為例,「有驚悚小說的元素、結合亞洲場景,加上黑色幽默,是相當討喜的組合。」
《炒飯狙擊手》於 Celia 負責的法國書市同樣表現不俗,「過往在法國市場成功落地的海外作品多屬文學領域,最近我們也開始將目光轉向非文學類、了解相關市場。」但在 Stella 這端,《炒飯狙擊手》不若《82年生的金智英》成功,「我們試著從傳統驚悚小說的角度切入、推書,但反應比較兩極,有編輯相當喜歡這本書,但讀者反應相較之下較不熱烈。」
Julia 則舉三毛的《撒哈拉的故事》為例,是近期成功在俄國書市打響名號的亞洲故事,「很多人希望瞭解亞洲國家的真實故事,最近也有許多和移民主題相關書籍,部分故事中包含作者居住在俄羅斯的體驗,特別受讀者關注。」在土耳其,Kaderlen 認為文化和亞洲有部分相似之處,土耳其書市對亞洲文化更有著濃厚興趣,許多獎項更讓亞洲文學獲得更高的能見度,「譬如《複眼人》五年前便於土耳其出版,近期也重獲大眾關注。」
尋尋覓覓的好故事
「當然,我們找的還是好故事。」問及大家想找什麼樣的書,他們幾乎異口同聲回答,讓人尋尋覓覓的,始終是「好故事」。「原創的、當中有令人難忘的角色,或有獨特背景、讓人一翻閱就捨不得放下如果是犯罪小說,結尾能來個翻轉就是不錯的選擇。」Celia 統整近期法國書市狀況,除了小說之外,自傳、歷史類書籍亦有一定程度的銷量,關於自我成長、如何成功的主題頗受矚目。
至於在荷蘭,除了角色令人過目不忘的好故事,Stella 也認為 Netflix、電影等影劇改編無疑是一本書的再生與加分,讓它更廣為人知,「荷蘭讀者似乎特別偏好家族故事、內部爭鬥,和歷史小說的類型。」 俄國讀者同樣對家族故事情有獨鍾,「家族裡愛恨交織的情愁,是相當受讀者喜愛的,」Julia 更補充,近年來都會輕小說、中國網路連載小說,也在俄國蔚為風潮。
Anja 同樣替德國書市尋找好故事,「特別是以年輕女性為主角的,在德國頗受歡迎。」而在一片茫茫書海裡,似乎有些書,只有特定國家作者才寫得出來,「譬如來自日本的《被討厭的勇氣》,這種類似哲學、自我成長類的書籍近期在德國也相當流行。」
轉往土耳其,「比起看書來自哪裡,我們更在乎的,是能不能引起共鳴。」Kaderlen 進一步補充,特別是在國際市場已受到矚目的書籍,「語言就不是隔閡」,近期科幻、哲學等相關書籍則頗受讀者青睞。
字裡行間的移民經歷
好故事的共鳴能跨越語言隔閡,那麼,第二代、第三代的移民、旅居外地的作家,是否能搭建橋樑,用文字幫助讀者跨越文化差異?Celia 舉一位據荷蘭、印度血統的瑜珈老師作家為例,「他在荷蘭成長,從小被西方文化餵養,長大後返鄉、住在邦加羅爾,多文化的成長背景在他身上融合,作者本身對此的理解是相當令人動容的。」Stella 則補充,在荷蘭當地有不少亞裔人口,當讀到相關作者、主題的書籍,總會翻轉許多讀者既有認知,也讓荷蘭讀者重新反思。
在德國,Anja 提及有許多作家選擇以非小說文類撰寫自己的經驗;在土耳其,Kaderlen 則說有亞裔作家擁有旅居多國的經驗、或有庫德族背景的作家久居土耳其書寫,作品在世界各地同受歡迎。Julia 的家鄉俄羅斯,則有來自世界上超過 200 個國家的移民,多文化融合的書寫自是常見。回望台灣,來自東南亞的移民數量漸增,也曾舉辦移民工文學獎,此類作品,不失為出版界的另一種新趨勢。
完成版權交易,並非句點
這群讓亞洲故事敲開世界大門的推手,密切觀察自身與國際書市,篩選出好故事但在簽下版權後,並非劃下句點。
「我們會和出版社持續密切合作、協助安排訪談,」Celia 說,有時他們也會參與書封設計的討論,「基本上版權交易後,我們還是會和出版社持續交流合作,畢竟通常不會只有單書的採購嘛。」Julia 則說除了後續協助行銷、安排訪談講座之外,他們更盡量替作者與譯者建立聯繫管道,「讓他們有討論的機會,如何將文化差異做更好的詮釋、正確傳遞予讀者。」
疫情衝擊下,書籍行銷的管道與形式變得更加倚靠社群媒體、線上活動的力量,卻也讓海外作者有機會接觸異地讀者。就 Kaderlen 的觀察,「許多土耳其的書店暫時歇業、出版社開始投入線上行銷,伊斯坦堡文學節連續兩年都改採線上模式,但也讓讀者有更多機會與作者交流。」Anja 所在的德國書市情況相當,「善用社群推廣的力量,我們會把書寄給德國 KOL ,也有許多線上推廣的讀書節、朗讀會等活動。」
受限於疫情,旅行變得遙不可及,對此,Anja 倒有了新的靈感:「如果能和各國大使館、經濟文化辦事處等合作,舉辦線上閱讀之旅應該會滿有趣的啊!」疫情或許改變了我們的生活、工作模式,但將這些好故事帶到世界面前的初衷,從未更改,這些故事,也將帶我們走向從未想像過的遠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