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要說偏鄉教育有什麼願景,我只希望別再用分數霸凌我們」

「若要說偏鄉教育有什麼願景,我只希望別再用分數霸凌我們」

文/楊傳峰

我一直認為城鄉之間不存在著「差距」,而是存在著「差異」。都市或許因為社經環境背景關係,有比較多的資源,但鄉村也有鄉村的優勢,若能善加利用,教室就不僅限於方方正正、工工整整的空間,走出戶外,到處都掛著黑板,不用布置就是專科教室,甚至是「範文」教室。

我任教的學校位於彰化縣東南隅,與南投名間鄉相鄰,有豐富的人文景觀,如:素有彰化母親河之稱的八堡圳、集集線、副總統謝東閔故居等,且有許多出名的農特產品(白柚、濁水米等)。因為有上述這些特質,我上〈紙船印象〉這一課時可以帶學生到附近水圳放紙船,讓課文不只是課文,不只是洪醒夫的紙船印象,也可以是學生的紙船印象,更讓他們在上完課文之後,跟自己的土地更親近。而〈飲水思源〉這一課則可以從土地公廟開始講故事,沿著水圳一路到林先生廟(供奉教導百姓開圳的傳奇人物),在滔滔不絕的水圳邊,我們說著二水的故事、二水的緣由,也閱讀課文,且不只是看著課本裡的選文,還寫下學生們的生活記憶,我認為這便是杜威(John Dewey)先生所說:「教育即生活。」

所以當《聯合報》邀請我到首善之都──台北,參加「偏鄉教育行動論壇」時,我很樂意分享自己所知道的偏鄉教育,就在準備簡報的同時我發現自己彷彿是野人獻曝,猶如拎著鄉下的土雞拜訪炸雞店林立的城市,因為我所說的這些「天然教室」充其量只是「遊戲」,若不能跟台灣的教育王道──分數──掛鉤的話,一切都是空談。什麼「適性揚才」,不過都是空泛的口號,因為教育的嫡長子唯有分數

「如果所有學子都是教育界的選手,是誰把他們趕出選手村?」我這樣問自己,然後試圖想起已經有多久不再討論德智體群美?不再重視禮義廉恥?我也很難記起,是從何時開始,國英數自社成了學習的主要綱目,由它們的績效定義成敗。

「若要說偏鄉教育有什麼願景,我只希望別再用分數霸凌我們」
本文作者楊傳峰

想到此處,我一時不知道教育到底要的是什麼,於是我決定不以「老師」的身分前往,改以另外的身分──出身偏鄉的學子──出席。這麼決定之後,我頓時豁然開朗。

登場之前我在台下聆聽教育界長官的各種教育實驗、計畫,最後當然還有漂亮的數據背書,我愈聽愈覺得離奇,因為這些計畫似乎只在成果發表上出現,從來沒有出現在我所任教的地方,更別提那些數據了。如果所謂的「偏鄉學童每個人所分配到的經費比較多」這段話屬實的話,那我原本還覺得咄咄逼人的標題:「以分數為王道的國教,正在霸凌偏鄉教育」,就不需要忌諱什麼了。

「若要說偏鄉教育有什麼願景,我只希望別再用分數霸凌我們」
偏鄉教育行動論壇,左起:陳超明教授、楊傳峰、劉安婷理事長、詹志禹教授

沒錯,若要說偏鄉教育有什麼願景,我只希望別再用分數霸凌我們。我相信全台最支持全人教育的,鐵定是這些已經被討論何時要減班、裁校的小學校,這些受「分數」指責卻仍堅守崗位的老師,是最該被鼓舞的人。他們正戮力於真正的教育,雖然班級人數較少,但偏鄉老師照顧的不只是孩子,還包括其背後的家庭。五個人的班級,就是五個家庭!

隔天,買報紙的時候赫然發現我的演講標題成了《聯合報》的頭版,那時心裡十分高興,但高興的不是演講標題上了頭版,而是這個呼籲可以被很多人看見,可以引起更多迴響。我希望不管是我成長的村落,或者是任教的鄉村,都能被人好好照顧,要知道被照顧的是人,但存活下來的卻還有整個鄉土。如果哪一天這些地方更沒落,甚至消失了,我們將根著何處?該如何跟下一代述說我們共同的經歷、共同的故事?

※ 本文摘自《為孩子張開夢想的翅膀》,原篇名為〈分數霸凌了偏鄉教育〉,立即前往試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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