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法蘭岑新作《Purity》探討洩密、媒體與世界:「我對網路存有各式各樣的不安;最主要一點,網路真的有某種禿鷹性格!」
編譯/白之衡
2015 年美國書展(Book Expo America)於日前正式登場。不同以往書展開幕活動總是由非出版圈內名人開場,比如歌手芭芭拉‧史翠珊(Barbra Streisands)和經濟學家亞倫‧葛林斯潘(Alan Greenspans),2015 年的活動則是安排知名小說家《自由》、《修正》作者強納森‧法蘭岑(Jonathan Franzen)與 Salon.com 的編輯兼書評米勒(Laura Miller)對談打頭陣,主題正是法蘭岑即將在 9 月由 Farrar, Straus & Giroux(簡稱FSG)出版的新書《Purity》。
FSG 出版社社長蓋勒席(Jonathan Galassi)如此描述這部作品:「我想你們會發現就法蘭岑來說《Purity》是一本很不一樣的小說,它的敘事偏向由情節來推動。他用這部既有豐富喜劇性又具深度探索力的作品擴張了寫作範圍,這個範圍在時間或地理上都是相當寬廣的。這是一部家庭小說,不過以一種新的方式表達。」
《Purity》描寫一位叫做 Pip、但真名為 Purity 的女孩,身上背有鉅額學債,時常在奧克蘭(Oakland)與無政府主義者來往。她與母親之間處在極差的關係之中,父親的身分則成謎。隨著故事推演,Pip 後續將與一位來自德國的和平運動者前往南美,在一個類似「維基解密」(WikiLeak)的政治組織中擔任實習員。
在這場開幕座談會中,米勒與法蘭岑針對小說靈感、個人生活、網路媒體等題目進行對談,後續也加入現場觀眾的提問。座談重點整理如下:
法蘭岑第一手剖析新作《Purity》的誕生
關於小說的靈感從何而來:
「我很久以前就有這個描寫年輕的東德異議人士的點子。很老實說,我真的寫過幾頁一個年輕人在五○年代從東德逃亡到美國的故事。這就是我的起點。我不知道這個女孩是怎麼來的。不過我將她視為四個主要角色之一。我覺得,如果我一整本書都從一個年輕女孩的觀點來寫,可能有點怪怪的。因此,我要很用力地強調,這本書有一半來自男性的觀點。」
關於創作過程:
「從那些地位還不穩定、比較站不住腳的角色開始寫起比較有用。你得打開翅膀去開展它,如果不這樣,看起來就會像依照大綱寫出來的。」法蘭岑提到他的第一章「寫得很快,接著就卡關了將近一年。」不過在他找到方向之後,「一年後我就寫完了。」
關於如何理解主角這樣一個千禧世代女性的想法:
「你不需要認識整個世代,只要認識那個世代裡的幾個人就好。年輕人滿知道怎麼讓你信服的,因為我就認識那樣的孩子。我認識一些 20 多歲就異常聰明、飽讀群書、通曉人情的人,我喜歡他們,而你只需要認識這樣的人,比方,三個吧。」
關於《Purity》與法蘭岑其他作品相比,情節似乎更豐富:
「我覺得某些場景或局面會很擾人和焦躁。我就想,我要確保的就是讀者願意繼續讀,給這本書一個機會,最終他們至少能把整本書讀完,清楚知道自己是願意翻下一頁的。說實話,我藉著書從人們身上賺錢,而因為這樣有點怪,我這麼覺得,所以我至少希望出版社不要因為我不寫可讀性高的書而對我發飆。」
「作家的狀況是,隨著時間過去,寫小說只會越來越難,並不會越來越簡單。」對此,他進一步解釋,「你剛開始會把一些簡單的、表面的東西用光,接著才會開始逐漸鑽進後續個別產生的題目。某種極度低調的寫實主義是無法讓你產生足夠能量的。也許人就是有某種期望,會去追求這種更扎實的故事構想、更極端的情節,從中試圖獲得能量來順理成章地揭發更多東西。」
關於人們對他「厭世」(misanthropic)的評價:
「不,」法蘭岑在與米勒對談中否認,「一點也不,妳為何這麼說呢?」他認為人們誤解他是一個不喜歡大眾的人。
「我想這種張力來自於兩種急迫感之間(的拉扯)。有一種急迫感,我認為是寫出一本對某人具有份量的書;同時呢,作家的義務是說出事實。但我們住在一個傾斜的世界,充滿被動接受的意見和廣泛持有的意識形態,而作家只要對這些有時太簡化的意識形態抱持不滿,最後就會看起來很像,站在那些持有廣泛主流意見之人的對立面。」法蘭岑如此自我分析:「大家都相信這點,他卻抨擊這點,他一定很討厭大眾。」
關於主角不易相處的性格:
「她確實有時會情緒爆發,人們就覺得她是個很不友善的人。我很同情不友善的人;他們時常是風趣的。」
法蘭岑試圖透過新作帶領讀者重新思考媒體與網路角色
關於傳統媒體記者:
「我覺得記者正在面臨一種重大危機──他們要賺稿費已經愈來越難了。我對網路存有各式各樣的不安,其中最主要的一點是,網路真的有某種禿鷹性格(vulture-y)。某些人凝聚出了事實,但這些事實在被其他人數次消費過後並未獲得完善的補足。我想提醒人們,新聞工作存在某些讓人激昂的東西,以及某些很有價值的東西。這本書其實是有些公共服務面向的。」
關於書中一項重要元素──洩密者:
「有些人總是把事情推到極端,說什麼我們不需要記者,因為我們有洩密者、群眾外包(crowdsourcing)、公民記者和公民攝影師,我對說這話的人很頭痛,我認為這是錯的。我認為他(指記者)是一條給未受教育和受壓迫的選民的路徑……如果通通都是未消化過的洩密,某人說了一件事,另一人說了反面,不論哪一邊的追蹤者比較了解真相,這都是很糟的狀況。」
關於網路:
「有些事情應該感到羞恥並接受譴責,另外還有一點就是,新科技的的確確促進了盲從,人們變得不敢說出相反意見,因為在新媒體中那羞恥感也是極度強烈的。即便這一切看起來都是言論自由,我覺得在這種自由化科技的偽裝底下其實不斷發生著自我審查的現象。」
然而,觀眾似乎也非常關心他的生活現況,甚至直接問到法蘭岑如何讓自己避免「活得像海明威」那樣的憂鬱,並走向自殺。對此,法蘭岑倒是相當直接的承認:「這個嘛,在我內心深處,我當然是極度悲慘的人。」他先是開玩笑地回答,「我覺得我擁有某些優勢,這來自某個親近家人的說法,這個說法的重點在忠誠。我對FSG很忠誠,結果發現這確實是一家值得忠誠的好公司。我從紐約搬到洛杉磯,要在那裏維持隱私生活容易得多了…而親近鳥類也讓事情變得不一樣了,因為它和寫作如此不同。我光看著鳥就感到快樂,而且我在哪兒都可以賞鳥。所以說,加州,忠誠,鳥兒,這些東西都很有助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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