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品讀北京】郝譽翔×高翊峰×徐則臣:兩岸青年小說家對談──在工作與創作中獲得平衡可能嗎?
文、攝影/林宣瑋
創作可以當飯吃嗎?不能的話,又如何在工作與創作中取得平衡?這恐怕對兩岸的創作人來說,都是值得思索的問題。
在「品讀北京」系列講座中「握住地平線的终點──兩岸青年小說家創作對談」邀請了畢業於北大中文系、剛出版長篇小說《耶路撒冷》的徐則臣、目前任教於臺北市立教育大學的郝譽翔,及目前是 FHM《男人幫》的高翊峰進行對談。三個人,角色不同,也各自對這個問題有著不一樣的詮釋與想法。
郝譽翔對此由感而發。她非常羨慕徐則臣,寫作成績很好;但在台灣,根本無法靠寫作生存。比起編輯,學院的生活比較穩定,而且自由度高。
產業與學院,各有辛苦
她表示台灣的編輯實在太慘烈了,週末還要加班,朝九晚五,而且薪水微薄。話一至此,主持人楊宗翰也立刻補充:「豈止朝九晚五,簡直是朝九晚九了!」
儘管這樣,郝譽翔認為,當學者也有些缺點,寫論文就是個問題。她指出寫論文的思緒跟寫作很不一樣,兩者會互相干擾;但因為升等體制的條款,迫使學者必須大量寫作論文,因此前段時間她也只能拼命地寫論文,好在已經順利升上教授,之後可以安心寫作。
徐則臣接著說,「剛剛宗翰談到作家很辛苦、編輯也很辛苦,而我是兩種辛苦都有。」
他沒有休息日,就算在休息,也是看稿子。最初他當編輯時,是在編中國大陸的《人民文學》,這是一份最早、最老的原創性刊物,創刊於 1949 年 10 月 25 日,第一任主編是茅盾。他當初去那兒工作是想和文學生活在一起,一年的閱讀量至少有幾千萬字。而且是不得不看,相當辛苦。
徐則臣和許多曾想當作家的編輯聊過,想知道為何這些原本想當作家的編輯,在多年之後,夢想蕩然無存?
他認為,當編輯需要大量閱讀、又用重複看好多次,就算紅燒肉很好吃,但你每天都吃,也扛不住。看了那麼多,會導致什麼都不想說、沒有表達的慾望。而且當編輯會需要看很多稿子,除了好稿子之外,還有大量的爛稿子。老是讀那麼爛的稿子,會把美感弄亂。因此當編輯會對作家間接地產生傷害。
因此,徐則臣的做法是,每天上班搭地鐵時間,就拿來只看最好的稿子,以此調劑身心。
不過徐則臣也認為當編輯有相當多的好處。
因為當了編輯,他對中國、臺灣甚至海外一下華文世界的文學創作比較瞭解,知道最近某個作家的寫作狀態、探討什麼樣的問題。在他寫作前,會先在數據庫查過,看有沒有人討論類似的問題,若可以談得比前人好,那麼就繼續投入工夫。此外,當編輯也是當批評家,在看稿子時會產生許多意見,也會對越來越瞭解某種文體。當你比較了解時,就很容易融入你對寫作的敏感度。
他提到,自己這些年雖然寫得比較慢,但他一直知道「自己在哪裡」。這樣可以保證寫作工夫不會差,起碼會在水平線之上,「因為根本沒時間寫爛稿」。
男人幫的主編高翊峰又是另外一種類型,在流行與文學間取得平衡點。
他從 2000 年開始當編輯,一開始就是雜誌編輯。過去曾編過給年輕人讀的文學雜誌,也參與過焦桐的《飲食文選》,之後編《男人幫》、《男人裝》、《GQ》,都是生活類型的雜誌。之後去大陸工作,也編過女性雜誌,而他還是裡面最高的主管,帶領一群女孩討論化妝、著裝的議題。
他非常認同徐則臣的想法,有時候會看到很多瀕臨退稿邊緣、很有問題的文字。但是生活類型的雜誌卻不能太挑剔,門檻不能太高,否則就沒有作者、讀者。於是他轉換想法,開始思考「如何把有效的訊息,稍稍地傳達給不想要花太多時間的人」,這樣一來,事情變得好辦許多。
而他也認為,若寫小說的作家選擇以編輯為職業,那麼最好不要去文學雜誌。而小說家也需要「有些土氣」,要跟實際的生活連結。要體驗酒醉的感覺,那就醉倒在路中間躺個一整晚。而他的寫作也得益於他的工作,例如他的《傷疤女人》,靈感就來自工作時常看到身上帶著不同疤痕的女性。很幸運的,他的創作之筆並沒有因為工作而停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