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故事工廠的戲裡戲外】在理性文明外,還有自然的無限地帶
文/陳心怡
舞台還是漆黑一片,耳邊傳來異國情調的薩滿鼓聲與樂音,節奏性感飽滿神秘,隨著燈亮,眼睛緩緩被引導注視著舞台上亨利.盧梭畫作的叢林裡,在視覺與聽覺結合下,內心原始能量與萬物合一;我們被大自然溫暖地環抱著,沒有條件、沒有對立;忘了是從什麼時候開始,我們與自然切割、與真實的自己分道揚鑣,只是因為我們以為過度吹捧的理性與文明可以成為一切後盾,甚至應該駕馭一切。
因此,人的本能假如不依理性,就該被剔除在文明之外。揮舞著理性大旗,我們毫不心軟地批判偏離主流價值的一切,道貌岸然;但同時,深入動物環境中,我們對於原始的欲望卻又帶著更多的獵奇心態窺視。偷窺與批判扭曲地並存,十七年前大舉登台的《壹週刊》,因為偷窺偷拍被抨擊,但愈是腥羶,賣得愈好,如今週刊黯然收攤,這不表示媒體和輿論回歸清流,衣冠底下的欲望只是換了形式登場。我們一面豎起道德旗幟,一面在夾縫中八卦,在潛意識中自己打自己,始終是人玩不膩遊戲。
難道人該矛盾而活?如果人是動物的一環,為何其他動物不會如此?大自然裡,也找不到像人自我對立這般嚴重的物種。
《偽婚男女》裡,不論是生長在牧師家庭的武剛、武柔兄妹,或是議員之女楊朵,三個年輕人最糾葛的核心癥結是能否不再自我矛盾,進而面對真實的自己?一如在自然中徜徉的鱷魚、獅子,一如你我最本然的模樣。
然而這不只是《偽婚男女》裡同志所面臨的考驗,這也是每個人在生命不同階段、不同場域始終會遭遇的挑戰。與其說是真實的自己與外境的期待產生對立,更確切地說,光是「自己」,就有好多層次自相衝突才是核心。我,一方面希望做自己,一方面又不希望家人失望,即使像是《偽婚男女》中最叛逆的武柔,都會因為擔心母親恐將不久於人世而決定與哥哥的情人Takeru假婚,不讓母親抱憾而終。
孩子,就怕父母對自己失望。讓人失望,是一記重拳,自己會狠狠地被否定,這需要勇氣承受。
因此主角們選擇用偽婚掩飾真實的自己,寧可戴上面具,走向輿論認知的正途,也不要表露真實的想望,用安全換取部分自由,「不自由毋寧死」並不是絕大多數人會選擇的激烈途徑;牧師娘與楊議員背後所代表的宗教與政治,正是善於算計的理性人的集大成,不論是扮演好牧師娘角色或是政治場域常上演的「人前下毒手,人後手拉手」戲碼,都是演。
依著理性好好演出,不亂踩紅線,人生就算入不了勝利組,也不至於崩盤盡輸。
孩子們遵循大人教誨努力演出正確人生之路,而當這場假婚鬧劇被掀開時,牧師娘與議員面對孩子們玩出了假戲中的假戲,該哭、該笑、該苦或者該悲?真真假假,假假真真,是孩子扯的謊荒誕,還是大人的面具更偽善?這一幕的崩解,我們才明白自己繞了一圈,費了好大的勁,全都在閃躲如實的自己。
在導演的設計下,舞台劇版的《偽婚男女》多了一個很重要的象徵元素:獅子與鱷魚。將動物帶進舞台,第一層意義看是以動物(自然)本性為親子間的衝突提供和解空間,第二層毋寧是更深的意涵:回到自己,我們的潛意識時時都在人與獸之間流動轉換。
選擇偽婚與真實面對,究竟哪個才是理性?哪個才是服膺自然之理?
劇沒有給答案,導演也沒有用嚴肅意義引領觀眾思考,當我們置身觀眾席間,隨著演員與動物之間巧妙與流暢的串接,直到最後一幕,當獅子與鱷魚卸下了面具,回到人的模樣,我們終於恍然大悟:人與動物之間沒有區別,因為都是自然的一環,都是愛的產物,也是造物主的恩典。
故事工廠2018《偽婚男女》暖心家庭喜劇
幸福,需要別人同意嗎?周美玲 X 黃致凱 共同執導
王琄、楊麗音、王承嫣(小蠻)、唐振剛、王樂妍、福地祐介、李德筠 幸福演出04/20-22 新北藝文中心 首演
06/01-03 國家戲劇院 幸福加演5月-7月 臺中、高雄、臺南、嘉義、新竹 全台巡迴演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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