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蔡康永〈給年輕人的短信〉:你不用急著完成你的夢想,可是你要不斷地靠近夢想
對談/陳文茜、蔡康永
蔡康永〈給年輕人的短信〉
﹡ 如果發現跳錯了某個步子,就當成是舞蹈,而不要覺得自己丟臉。
﹡ 我跟自己說,你要一次又一次的拋棄那個已經熟悉的世界。
﹡ 「隨遇而安」,人生就是隨著機遇往前走,當你碰到什麼機遇,就要把它搞定,「安」就是把它搞定的意思。
﹡ 沒有道理夢想要在一開始就統統都搞定。你要給自己人生保留不同的樂趣,在不同的階段搞定,那個時候你就會感覺到自己存在的樂趣。
﹡ 死亡是人生的一部分,而不是人生以外的事情;一個好的死亡,是一個好的人生必備的一部分。
﹡ 應該把人生起伏,當成必然的節奏。
﹡ 什麼叫作長大?就是我們終於體會到有一件事情不再那麼迷人,有更迷人的事情值得追求。
﹡ 嘿!拜託走出教室看一下外面的世界吧!
人生如果踏錯幾步路,就把它當成跳一支舞
陳文茜:你說,人生如果踏錯幾步路,就把它當成跳一支舞。
蔡康永:我想,文茜跟我,人生都經歷過一些很有趣的片段。有時事後回想起來,可能會覺得犯了一些錯。各位其實跟我們一樣,常常都要面臨一些困惑,或是很難抉擇的時刻,過了幾年回頭看,覺得當時好像做錯決定了。如果發現你跳錯了某個步子,就把它當成是舞蹈,而不要覺得自己是丟了很大的臉,我覺得那樣會好過一點。這是我給自己的解脫之道。
陳文茜:我回台灣快十九年了,回來後沒有多久就遇見蔡康永,這幾年看著康永歷經各種不同的角色。他寫文章,有時他的文字裡會出現杜斯托也夫斯基、屠格涅夫這類,但是,他寫出來的文字,居然叫作「挖鼻孔要靠自己」?
蔡康永:對。有陣子我對這件事情很有體會。去剪頭髮時,都會請理髮師幫忙掏耳朵,我跟朋友聊說,怎麼只請人家掏耳朵,為什麼不順便掏鼻孔呢?後來朋友說那我們來試試看,互相幫對方挖一下鼻孔。結果發現,把手指頭伸進對方的鼻孔以後,不知道要往哪個方向轉動,研究了一下,無功而返,手指頭退出了鼻孔。然後就得出這個結論:挖耳朵可以靠別人,挖鼻孔要靠自己。
陳文茜:我很喜歡給自己各種不同的造型,還有一個人也很愛給自己做造型,就是康永。蔡康永有好幾個面向,你喜歡讓自己百變很多角色?
蔡康永:是。講到造型,我感覺華人演藝圈裡,有時被規範得比較死板,尤其是男生,在很多典禮上看到的男明星,大部分只走帥氣路線。我當然不用妄想帥氣這件事情,所以反而可以很放鬆地做奇怪的造型,因為我覺得幽默感很重要。
其實就是一種想惡作劇的感覺。我覺得這件事情在華人世界裡有點危險,因為很多公眾人物幽默感若掌握不好,就變得很惡俗,或很讓人覺得不舒服,可是如果完全沒有幽默感,又好像變得很古板。
京劇很好看,因為有很多殺人、放火跟通姦的劇情
陳文茜:我這輩子最認真、不得已看京劇,是被蔡康永害的。
蔡康永:那一次很有趣。當時有劇團來台灣表演,我請爸爸去看戲。因為爸爸很欣賞陳文茜,我就請文茜一起去。她當時大概也很為難,不好意思不答應。爸爸看到陳文茜在,當然非常高興。我還很細心地為文茜選了一齣跟政治有關的京劇,有各種綠臉、黃臉、白臉、黑臉、紅臉,整個過程中,我不斷跟陳文茜解釋每一個臉譜代表什麼角色個性,對應於台灣政壇又是哪一個人之類,希望她不要覺得那麼無聊。她大概也體會到我的苦心,勉為其難地陪著我們看了一晚上的京劇。
京劇就是今天的戲劇,清朝時進了京之後變成京劇,其實起源是徽班,大部分人可能會把京劇跟崑曲當成很類似的事,其實不太一樣。相對於崑曲,京劇非常講究娛樂感,兩者的差別在於京劇有非常大聲的節奏樂器,像鑼鼓。一般崑曲的角色出場,大概是隨著笛音,慢慢地飄出來,可是京劇人物出場時,非常講究讓觀眾精神為之一振,「鏗鏘、鏗鏘、噹!」一亮相,觀眾就會說「好」!所以京劇是非常希望觀眾熱情參與,而且能夠一再發現舞台熱情的一個劇種。
我大概十歲左右,週末經常被爸爸帶去中華路國軍文藝中心看京劇。我發現京劇很好看,因為有很多殺人、放火跟通姦的劇情,還有負心漢拋下女主角,女主角變成鬼之後又回來抓他這類非常精采的故事,或是包青天把陳世美推上虎頭鍘,鍘成兩半,都是很刺激的戲。後來回想,才發現爸爸對我的教育很古怪,從小就讓我看殺人放火、通姦、貪汙這些內容。
陳文茜:爸爸跟你年齡差幾歲?你唸大學時媽媽走了,爸爸是在你三十幾歲的時候走的?
蔡康永:爸爸五十多歲的時候,我出生。爸爸走的時候,我在做《真情指數》,他沒有看到《康熙來了》這個節目,不然我想,我爸可能會很錯愕吧。
我在台灣做的第一個電視節目是在 TVBS─G 創台時期的《翻書觸電王》。那時候小燕姐找我主持,說要做兩個節目,一個讀書節目,一個電影節目,我建議併成一個節目,介紹書同時又介紹電影,更重要的是,我要介紹漫畫,因為我覺得大人對漫畫有很深的誤解。
當時有一集請王建煊當特別來賓,錄影的觀眾是台大漫畫研究社的同學。介紹一套漫畫《墨攻》,講諸子百家的墨子,後來還拍成電影。我覺得那套日本漫畫把墨子的精神闡述得非常精采。
王建煊當時說,他完全不懂為什麼要看漫畫,十本漫畫裡面講的事情,比不上論文裡面一頁講的事情有意義。他講了這段話,台大漫畫社為之譁然,當場就跟他辯論了起來。第二天上了報紙,不是上娛樂版,是上政治版,意思是政治人物不懂漫畫這件事情。
那時爸爸覺得他看不懂我在主持什麼,因為我爸爸他也是不看漫畫的,雖然他很高興兒子上了電視,可是他不懂我在幹麼。所以,後來我主持《真情指數》,他非常高興,因為訪問的都是達官貴人、社會賢達,像是總統、諾貝爾獎得主、企業家,他就比較放心一點。他就是在這個時候離開的,我覺得他很放心,如果他後來看到《康熙來了》,應該又會覺得很不安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