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打得帥氣華麗、死得搞笑滑稽──側記林依俐「穿梭銀幕螢光幕的小說警探搜查線」講座
文/陳心怡
近十來IP產業崛起,國內外電視劇本來源紛紛求助小說,日本警探類型創作也不例外,然就在二十年前,電視圈編劇們除了能在劇本上盡情揮灑,砸車、燒屋、搞爆破樣樣來之外,劇本也能機動地因應演員們(尤其是大牌)的需求改寫。對日本警探、推理小說相當熟稔的青空文化發行人林依俐以「穿梭銀幕螢光幕的小說警探搜查線」為題,探討日本的警探小說與電視劇、電影三者連動關係與興衰。
鹹魚翻身,笨警察變英雄
林依俐指出,二次大戰前,偵探推理劇都是以聰明的偵探為主角,警察多半都是笨笨的配角,甚至像壞人,戰後日本才開始出現以警探為主角的影集,加上用大明星擔綱演出,劇情配合演員撰寫,所以總是會有很帥氣、身手俐落的刑警,《G MEN》與《警視廳物語》就是最早期、也是讓警察徹底翻盤出頭最重要的兩部經典之作。
《警視廳物語》從1956到1964年間一共製作了二十四集,紅透半邊天,跟《G MEN》不一樣的是,《G MEN》是獨行俠,而《警視廳物語》是一個團隊,團隊每一個角色都是重要人物。不論主角設定為個人色彩濃厚的警察或是擁有堅強意志的團隊,這系列的警探片都對犯人頗為殘暴,例如,警探可能拿槍指著嫌犯的頭逼問:「快說!不說我就斃了你!」被威脅的嫌犯只能跪求討繞,林依俐說,「不只香港警匪片會上演警匪追逐戰,日本也發跡得很早,這非常有市場,大家彷彿都寄望警察打爆壞人,邪不勝正,警察是英雄。」
假戲真做,警視廳更名
林依俐解釋,由朝日電視台製作的《特別機動搜查隊》有幾個劃時代的意義。首先,它是日本第一齣一小時的警探動作電視影集,在這之前的連續劇是三十分鐘;其次,一播就播了八百零一話,從1961年10月到1977年3月,將近十五年半,現在日本還沒有其他影集能破紀錄,朝日電視台也因此被譏為「巴著警探劇不放」。
林依俐指出,《特別機動搜查隊》是一個實際存在的機構,該劇的製作人是警界退休人員,預先知道警視廳刑事部要成立第一搜查班,所以乾脆搶先做這部戲劇,希望藉由這齣戲洗刷警察形象,拍攝手法延續自《警視廳物語》,追車、追犯人、動作武打、加上一點懸疑,播出後大受好評,觀眾反應熱烈,播兩年後,原本警視廳刑事部第一搜查班就直接按照劇名更名為「機動搜查隊」,「警視廳的人不只是鐵粉,還是盲粉啊!」
死無禁忌,殉職才能更上層樓
1972年播出的《向太陽怒吼》跟過去的警探片有很大的不同。林依俐歸納出幾點:首先,它不是定位在典型的警探片,而是青春動作片;其次,主角不是警察或偵探,而是每一集的犯人;劇情橋段部分,也不若以往那麼逞兇鬥狠,還會設計一些哏,讓原本肅殺緊張攸關生死的氣氛,頓時變得非常好笑;而且,這部影集裡的每一位刑警,最後都會殉職,「因為演員演累了,或者另有好戲要接,又捨不得離開,最後就會死在劇情裡。」林依俐說,這也是應演員需求的編劇模式,最後還會打上某某人殉職的字幕,上網去維基百科查,這些刑警的死法都有不同圖形歸納。
好笑的殉職哏包括:松田優作不知道自己腹部中彈,別人嚇到問他,他才發現自己滿腹鮮血,歇斯底里大喊:「這啥東西啊?」就這樣殉職了,松田的表情與「這啥東西啊?」從此成了綜藝節目熱衷模仿的對象;還有的是任務結束,體力不支,原本要死在電梯裡,結果時間沒算對,被電梯夾到;也有專門從辦公室裡翻百葉窗窺看外頭動靜的角色,這是因為演員很忙,抽不出時間與大家一起拍戲,所以單獨拍他,也因此莫名成就了「翻百葉窗」的角色,日後很多警匪懸疑片,都會安排這樣的角色從室內百葉窗觀察外頭。
整個劇情場面大搞爆破、槍戰不停,以1979年《西部警察》達到動作片極致,而且收視率極高,車子狂炸、警匪追逐場面不惜成本,被視為是華麗動作場面的經典之作。
經濟泡沫, 捨大成本製作回歸人性
1980年以後,經濟泡沫化,社會大崩壞,拍戲沒有什麼成本可以像《西部警察》那樣慷慨燒錢,「劇情從重視動作改走向重視劇情與人心,刑警沒有組織奧援,單獨挑戰難題,團隊縮回獨行俠,並開展喜劇可能。」林依俐指出,《刑事純情派》、《古畑任三郎》以及由織田裕二主演的《大搜查線》都是這時期的作品,2000年開始播出的《相棒》改獨行俠劇情為搭檔結構,至今仍持續演出。「相棒」是搭檔、夥伴之意,該劇劇情融入更多推理元素,有福爾摩斯的味道;而《相棒》除了電視劇,還改編為五部電影、漫畫、小說與舞台劇,有多層次的延伸。
2000以後,也有愈來愈多警探劇把主角鎖定傳統警察以外的職務,林依俐頗推崇《SP特勤型男》。她說,《SP特勤型男》整體劇本構成很完整,想寫小說的人可以參考,並透過設立不存在的單位,讓劇情多了正義的探討,而這是以往日劇比較不談論的點,有時甚至讓人覺得警察不過是幌子,「看了很爽!」
電視編劇功力不再,求助小說
林依俐指出,2006年以後,警探片能試的都試了,有點窮途末路、也打不動,因此轉向從小說取材改編。2010年以後的警探劇,林依俐認為改編自東野圭吾同名小說的《新參者》與改編自譽田哲也的《草莓之夜》具有重大意義。
小說改變成電視劇或者電影,需要很不同的思考。林依俐舉例說,小說會賣的獨行俠主角,電視不一定賣;連續劇為了讓人看懂,必要時得創造出幾個屬於電視串場角色的人物,如果改編得不好或者讓原作者不滿意,就會產生爭議,小說家覺得不被尊重,電視台又沒能力原創,只好再求助別的小說,「這是惡性循環,動漫也是如此。」
群星文化顧問同時也是推理迷的陳蕙慧指出,伊坂幸太郎曾因為不滿電視劇改編的內容,憤而揚言封筆退出文壇,但東野圭吾則是電視劇愛怎改就改,原因是「兩者訴求觀眾不同,會看電影電視的不見得讀小說,會讀小說不見得愛看戲,所以他認為沒問題。」林伊俐另外補充,也有小說家矢言「寫到你沒辦法拍」,不斷寫,終於讓動畫改不出來,「小說終於贏了!這算是良性循環,只可惜電視編劇能力沒有增進,但對小說家來說卻是好的刺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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