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康文炳的編輯檯上,和檯下】詹宏志:「當未來的可能性已經很少了,人就會不由得回望過去」
「當未來的可能性已經很少了,人就會不由得回望過去,想了解自己之所以成為自己的來歷,想為過往的日子尋找意義。」詹宏志在題為「讀書與命運」的演講中如是說。
詹宏志今年六十一了,這種「中年之嘆」,當然不是今天才有的感觸;他2006年出版的《人生一瞬》、2008年出版的《綠光往事》,已較全面而系統地回望了自己的成長歷程。算來,五十歲應該是很深沉的人生關卡吧──套句黎智英的「中年之嘆」:活過的日子已經比要活的日子多很多了。
當然,「通過寫作來清理自己」的渴望,是人們成年後常有的內心騷動,只是「中年壯懷尤烈」而已。在所有年歲裡,「回憶」都是最主流的寫作題材,畢竟,「自己」正是我們自己最熟悉,也最想與之搏鬥的題材。
寫回憶是最好的寫作起步與練習,因為,它輕易地就具備了「敘事」、「情感」、「意義」三大寫作內涵。
不必像「報導寫作」必須外出採訪,回憶寫作的素材就在你的記憶之中,人事時地物的情節,靜候召喚。細節容或模糊,但你會訝異,隨著寫作展開,記憶竟能觸及何等不可知的邊界。
情感更是不缺的,所有的回憶都充滿了情感;它甚至先於記憶的敘事,不請自來,氾濫成災。相對於「報導寫作」文筆往往缺乏情感,回憶寫作的功課,則在於學習如何駕馭情感。
「意義」的粹取,則是較大的挑戰;它往往必須在反覆的寫作中,才能漸次浮現。詹宏志的《人生一瞬》、《綠光往事》,敘事生動,情感內斂,但他對故事的意義並不多加詮釋。
我想,他應該是刻意選擇了迴避,畢竟,人們對自己過去刻骨銘心的時光、飽受社會動盪的歲月,往往五味雜陳,難以言詮為單一意義。
十年後,詹宏志自承以「懺悔錄」的心情再度回顧自己的生命故事,可惜演講時間有限,真情難盡。不過,一如他坦然傾談過去未曾觸及的母子關係,台上隱身在昏黃光影裡的詹宏志,其實還在與他的生命意義搏鬥吧。
人皆如此啊!記憶佇立在歲月的遠方,閃爍著微光,引人凝視。生命意義的廓清,也許終究會是個天問,那也就只能隱而不顯,兀自沉吟至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