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是別人的事情,到底不是自己的。畢竟,死了就是死了,意識如關掉的電視屏幕,凝縮成線成一個白點就這樣消散。更別說形體了。死了,就成為別人的事情,活人要去送你,要想念你,那是一種安放,放好了,讓你好生再死一次。那時你才是真的死。所以最殘酷不過要別人一輩子記得,最冷漠不過忘記。這樣想,人還是冷漠一點好,有…
馬尼拉最大的華文圖書館叫做陳延奎紀念圖書館。陳延奎是菲律賓第二大富豪陳永栽的父親。陳永栽愛讀書,我覺得這不奇怪,奇怪的是,大家都知道他愛讀書。華人報紙新聞稿提到他,總說他是位「儒商」,我想知識和生產真的有些關係,有些人讀書致了富,有些人致了富才想讀書。還有些人終於有了錢,又想讓人知道他有讀書。 我在…
明信片很色情,挑的時候,誰都看正面,真正擁有了,最後還是必須翻到後面,他坦蕩,說有多私密,過好幾手,誰都能看到。明信片的色情其實是一種純情,要緊的就是那一個戳印,他是遲來的打卡,from 愛德華王子島、from 阿拉斯加……你瞧,多遙遠都想傳達,傳達什麼不重要,重要是傳達本身,追著火車跑這麼跌倒了又…
奇怪什麼都在消耗,能吃的都吃了,吃不完倒掉也就罷,偏偏冰箱還是空不出一點位置,廚房一點一點小,多半是因為收藏,盤子一開始用瀝水架也就足夠放了,什麼時候有了講究,菜要菜盤湯要湯碟,然後也跟著注意起品牌,就有了計較,想要挑,挑系列,挑出品年份,挑質地,挑花色,挑自己愛的,又留下不愛的,畢竟愛的就是用來愛…
不是發狂,僅僅是發了閒,撒手時間放水流,積下來的都在磁磚上走迷宮,流過去也就過去了,剩下一個我拿著牙刷和黴菌對抗,日光推移,戰線在浴室漕溝上一段久久不動,蒂固根深,才一個下午就覺地老天荒。這樣的清潔到底有點賭氣,很神經質,不是維持整潔,而近乎一種消滅。總說眼不見為淨,但「乾淨」和「不存在」到底是不一…
「自己」到底是什麼?恐怖也許是趨近自己的好方法,阿刀田高在《恐怖極短篇》裡提到,「在種種的恐怖中,最可怕的便是,發現在自己之中,存在著不是自己的東西。」,小孩大概是不會懂這段話的。畢竟那時連「自己」是什麼都不理解,那縱然自己裡存在著不是自己的東西,又有什麼好害怕?也許恐怖小說家三津田信三最能理解阿刀…
我是廚房的土撥鼠。搔搔鼻頭,摳摳爪子,晚餐時間還沒到,已經想一頭鑽進廚房,蔥綠韭鮮,蘿蔔帶土還透點鮮味兒,玉米的鬚擺長長,外頭葉子夠厚依舊裹不住裡頭好飽滿就要爆出細細粒粒,成排成串,還沒吃,嘴裡便覺得有顆粒。那時候我覺得是在一個春天裡,有火代發,要加爐烹熱,熱一個烈燄沖天,一鍋炒,一鏟子煎。 廚房最…
沒什麼比散步更散,更不要緊的事情了。 所有人家說不要緊的事都令我覺得非常之要緊。貓貓的鬚鬚又掉下來了嗎?幼嬰仔的乳牙擲上屋頂未?巷口從昨晚坐到今早的小黃狗已經等到它要等的人?從撿紙盒的阿婆是否已經拿到我偷放在推車上的整箱舊雜誌,到北極的冰山,世界讓人好忙亂,亂不是急,只是沒章法,更亂些,就散了,散成…
最愛四五點的夜市,那些店先先後後的開,鐵捲門有的拉起有的放下,這頭走過了那裡還關上門,下一輪晃到頭這間店又開了,此張彼闔,魚鰓開閉,一條街來來回回就能走四五次,一個晚上能走得這麼長又這麼短。雲都黑了,心裡有點神祕的歡喜。 那些說每家店賣的衣服都差不多的人有福了,花更少的錢,有集中托高的享受。那些說每…
年輕的時候,吃火鍋是放縱。什麼都太過,時間是晚的,份量是大的,下了肚覺得那就是暖。有煙裊裊,放什麼下去都鮮,要即刻撈,吃什麼都燙,燙得像它很鮮一樣。舌也砸胸也痛,看誰臉都是紅紅的,有種欣然,暈陶陶,吃開了,就放蕩了。有人湯頭吃得重,麻椒花椒朝天椒三種椒九種藥材。也有講清的,但那清,更重了,有母雞熬的…